芜姜把骡子送回聑犁家,一路没心没魂地往回走着。
“咕呱——”天空中乌鸦掠过长啼,留下一抹初冬的瑟寥。缺了个人的院子似乎也变得比往常死寂,那袅袅烟囱里药味飘散,隔着甚远便睇见衣杆上晾着的带血衣裳。阿耶还昏迷不醒呢,阿娘总是躲着芜姜悄悄抹眼睛,芜姜便努力收敛回心绪,不想被大人们看出来。
一脚跨进院子,看见戒食背着个破包袱,兜里塞着两大块肉干,正要走不走地磨蹭着。扭头发现芜姜回来,愣了一愣,又嗫嚅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芜姜便把道儿让开:“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要走就走吧。人生本来就是这样,萍水相逢,有聚有散。”
“那是,那是。”戒食念了声“阿弥陀佛”,很抱歉地咋咋舌:“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师哥那个人没情没义,你不跟着他紧点,他早晚把你甩了。这天下就没有哪个女人肯跟他,也就是你,被他那副鸟样迷得团团转,真是作孽……那什么,我得紧着点去追他,再不追仔细追不上了。你要是心里特舍不得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嘴上这么说,尤其加重强调着那个“特”,眼睛却分明是踌躇。平日里也就是吓唬和威胁,其实哪儿有那份闲心带着个小美妞逃命。
芜姜坐在栅栏边没应话,默了默,只问道:“你师哥可是叫萧孑?”
戒食一愣,很有些丢人地挠挠头:“你、你怎么知道?……他威胁我不许告诉你。”
“扑哧——”芜姜看了一眼他肩头上挂着的佛珠,手上一截枯枝在地上用力捻断了。
戒食赶紧惴惴地绕过芜姜身旁,护着佛珠道:“那厮三岁出家洗前尘孽,十三岁还俗又上沙场,这佛珠可是他带了二十年的宝贝,不给他带回去,他可不让我跟他。那、那什么,我这就走了,有机会你到我们大梁都城,我请你在盛香楼里吃大餐。”
“好。”芜姜又捡了根枯枝,抱着膝盖在土坑里戳着:“会有机会的,你的那个都城叫什么?”
“陵春城。哦,对了,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芜姜摇摇头:“没什么别的话。你告诉他,我想叫他死。”
“嘶——好歹是露水夫妻一场,你怎么能够这样绝呢?倒不如说你肚子里有了,兴许我们老爷会亲自出雁门关把你迎回去。”
老爷?
——“本是孤身一人,四海浪迹,暂时回不回去都无所谓。他日若能得一红颜肯暖我半生孤独,届时再带她落叶归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