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却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只报文说民生艰难,无处募钱。顺天府大怒,一道行文进京,魏党看了,自然要严加惩治,好巴结自己主子,立时拟了回批,令就地削职,押解进京审问。杨柏为官清廉,家中没甚积蓄,不能打点,当时便给勒逼上路。结发妻子放心不下,家中也无活路,只得带了未满三岁的儿子,在后追来,方才在桥上哭喊,便是因为差役加以驱赶。
桓震听了,不由得心下暗自愤怒,却不敢表露出来,只笑道:“那也是他自取其辱罢了。天下人人皆此,他又何必独反其道而行?”胡理叹了口气,道:“咱们平时蒙杨大人多加恩待,原是不该议论他的不是。但如今这世道,只有巴结上官,才能升官发财,像杨大人这般脾性的,又怎么能在其中立足?”杨柏大约在墙角听到了几人交谈,昂起头来,大声道:“头可杀,血可流,而身不可辱!”胡理摇头叹息,取了一壶酒过去,递在杨妻手中,又回桌坐下,道:“咱们都知道杨大人这一进京,绝无幸理,本来不愿让夫人跟从,只是屡次驱赶未果,又不能棍棒相加,只得听之任之了。”桓震看那杨夫人时,但见她一手抱了孩儿,一手拿着酒壶,将浊酒倒在丈夫口中,眼角泪水如珍珠断线般滚滚而下。杨柏闭目不看妻子,只是大口喝酒。那孩子在她怀中只是熟睡,于自己父母心中的悲怆,一似不知。
他看见此情此境,心中不平已至于极,再也忍耐不住,一拍桌子,叫道:“难道天下之大,竟没有公理了么!”胡理大惊失色,连忙掩住他嘴,奔出门去左右张望一番,这才惊魂方定地重行坐下,责备道:“你这年轻小子,好不晓事!这是何等言语,也敢乱说么?”当时魏忠贤党羽暗探,遍布天下,据说京中一人,只说得一句“魏忠贤再利害,也不能将我剥皮拆骨”,不料给魏忠贤的暗探听了去,便真的被剥皮拆骨了。桓震自知出言犯了忌讳,当下不再开口。那胡理经这一吓,酒意全无,也不再与桓震交谈。
这一夜,桓傅二人所居客房的隔壁便是杨氏夫妇。两人似都不曾入眠,彻夜之间,但听杨夫人不断哭泣,杨柏低声安慰,有时说话却是声高音大,慷慨激昂的,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