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没事。」
然而颤抖的声音与不受控制而抖动的身躯,否定了他的自我主张。他甚至无法判断自己嘴里说出的语言,到底是女孩听得懂的话,还是从小到大说的话──亦或是只有自己才懂的话。
他疲倦地低垂着头。绷紧力道的双肩也又重新松懈了下来。
没事。没事。
……如果这样的自己,算是「有事」的话,那么「他们」又该当如何呢……
思绪混乱的他直至看到那双细緻的脚趾出现在他眼前的地上,才察觉到女孩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始终自豪的感官能力在此刻也失效了。
女孩。魔族的女孩。女孩。魔族。
如果他此时此刻身上带着一把刀──哪怕只是一根削尖的树枝,他会不会划开「魔族」的咽喉?
如果她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她会不会用那把他交付给她的、沾满过无数同胞鲜血的帕特斯兰刀,斩下他的头颅?
不知为何,男子只感到一阵脱力,双膝着地跪倒在女孩身前。
如果她愿意的话……如果她知道的话……
──在那柄刀刃上多添加一条性命,应该也无所谓吧。
男子闭上双眼,彷彿是企盼着审判的到来……
……然而一股淡淡的琴酒香气忽然扑面而来。不仅是沐浴过后的酒香,他彷彿还闻到了许久许久以前,在早春时的欧露穆柴山区中,盛开的山樱香。香气伴随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氛围与节奏──
心跳声。
本该熟悉却又感到无比陌生的脉动,从他的额头,透过女孩的体温沁入自己的脑海中,止住了他浑身的颤抖。
已经不晓得有多少年,他再也没有感受到如此理所当然却又总是从自己手中流逝的心跳。
就这样于月色下,在曾经是军事哨站的中庭里,男子无力地跪在魔族女孩面前,任由女孩伸手环抱着自己。
或许对方的思考并没有如同他自己这般被复杂、矛盾的情绪所淹没。
也许仅仅是那年幼且保持纯真、善良的心,在不需要任何解释与理由下,自然而然地驱使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透过女孩的体温,融化了他额前的冷汗,以及冻结在记忆深处的梦想:
拥有一座农庄,可以让两人共同生活,也能收留无处可归的孤儿。
遥远的过往中企盼的梦想,在未曾想过的状况下实现了。
然而一起许下梦想的人,却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