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京城南街朱雀坊槐花巷深处有座月老祠,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由何人修建,占地不大,声名很好。家中有女儿及笄却未说亲的,初一十五都要来此拈一支香,好叫座上童颜白发的月老知晓,趁早觅一段金玉良缘。
那年大伯家四姐姐及笄在即,燕家一众女眷谋划着也想去月老祠拜一拜。本说好了不带男子,偏他仗着年纪小,死乞白赖撒娇打滚,抱定老祖母的大腿不放,最后得偿所愿赖进母亲的轿子里。
闺名唤作台月的四姐姐生来就与柔婉两字沾不上边,舞刀弄枪,弯弓射月,一条九节鞭耍得虎虎生风。若身做男儿,必是燕家军中又一员悍将。纵然如此,那天却也不得不按下性子,抹上茉莉膏,敷了蔷薇粉,点朱唇,描黛眉,凤仙花汁子绘得十指蔻丹。素日的窄袖短袄一应换作颜色艳丽的大袖罗裙,鸦鬓雾鬟牡丹冠,花钿翠环金步摇。大伯母恨铁不成钢的忧急眼神里,惯于昂首阔步的巾帼女豪扭腰垫步走得好不艰辛。那时的燕大当家不过萝卜头般大小,躲在一旁挤眉弄眼笑得乐不可支。擦身而过时,睚眦必报的母夜叉出手如电,揪着他的脸狠狠揉一把,以示泄愤。
燕啸犹记得当日四姐姐穿的那条百幅裙,上头开着石榴花,鸡血石般夺人心魄的红,潋潋滟滟连作一片,如烟似雾般罩在袖口裙角,单远远瞥一眼,便足以叫人铭记燕家四小姐的飞扬神采。
终究,花无百日红,是谁把流年暗偷换,再鲜艳的石榴花亦挡不住时光无情,精致的衫裙转眼蒙尘破碎,穿裙的人还未曾收敛起性子等来月老牵就的姻缘,便跟随阖府女眷一同橫剑自戮。到如今,昔日香火鼎盛的月老祠也难逃落魄,桌案上手执红线的月老快叫积年尘土蒙得看不清眉目。昔时捂着脸滚在地上哭闹不止的霸道少爷,而今……呃……燕啸想,他八成同月老犯冲,否则,怎么每回来都这么灰头土脸?
罢了罢了,不提其他,时也命也,岁月不过一把冰冷冷的杀猪刀。
几声低喝,纷乱的脚步声在庙门前转向,而后渐行渐远,慢慢听不见声响。
“走了?”警觉地竖起耳朵再三确认,燕啸收敛情绪,率先自供桌底下钻出。
洛云放低低嗯了一声,再三环视四周:“不能大意。”
燕啸站到祠堂门前向外探头,仔细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巷口,轻手轻脚地掩上大门,回头看见倚着供桌桌腿跌坐的洛云放,眉头深陷。
一路突围混战,两人都添了伤,尤其洛云放,一身墨黑色的衣袍几乎被血水浸透:“要尽快出城。”
他原本白皙的面孔失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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