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安安静静地站着都显得很有威慑力,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理查德在看到它时总会觉得困惑——
为什么它还没被驱逐出去?
为什么它不仅没被驱逐出去,这会儿还能被允许站在距离幼崽不到三十米的地方乘凉,甚至摆出一副是在观察开阔水域、为象群放哨的样子?
这合理吗?
随便问问活跃在奥卡万戈的研究员,估计都少有觉得这事合理的,但就算理查德每回看到它都要怀疑一次人生,也不会改变曼苏尔就站在那、第一个发现了他们并且还眨了眨眼睛的事实。
然后……它后退两步,叫了起来。
那声音很低沉,并不惊慌,而是带着一点刻意为之的平和与沉稳,仿佛不愿激起同伴的担忧情绪。可尽管如此,预警发出后才不到三秒钟时间,原本还在进食的母象就都停止了活动,枝叶碰撞发出的悉悉索索声也都消失不见。
理查德、李和向导于是屏息凝神、收拢双臂,尽可能不做任何会让非洲象误解的动作。他们的判断相当正确,因为下一秒钟,一头体格健壮的母象就从树林里缓步踱出,展示着它漂亮的象牙。
“……达达。”
不知怎的,船上三人立刻都放松了下来。
被保育员们注视和信赖着的小头象又靠近几步,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或者说思考了片刻,随后便直勾勾地朝着河岸走来,温和地晃着鼻子。
这个动作一定是释放出了什么无声的信号,即使没有吼叫声催动,其他象群成员也都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脱离了树丛的遮挡,走在队伍最后方的母象不断地喷着鼻息,在它身边,奔跑着一个格外矮小、格外细瘦、格外脆弱的身影。
新生儿!
理查德屏住呼吸,如饥似渴地摄入它的样子。
新生儿才不到两周大,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脑袋也跟着一点一点。没走几米,它忽然被自己外星来客般的鼻子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于是干脆停下脚步,眯起眼睛,明明只是想看清鼻尖的样子,却好像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用力似的。
“你好,小家伙。”
理查德轻声喃喃,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喉头,他的嗓音变得有些嘶哑,但再怎么吞咽都咽不回那些颠三倒四的话,更咽不回那些涌出来的热泪。
“让我好好看看你,你真是太美了……还有你,亚贾伊拉,好姑娘,一切都好吗,真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你让我们都担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