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樾珩替她梳头,默默将桃木梳上的一团头发收走。
一开始,她不肯化疗,但掉发似乎是个无望的尽头。
这次回国见到她,看到她剪短的头发,他的眼睛随时都会爆破的胀痛。
她死的前三天,才将头发剃光,露出完美的颅骨形状和光滑的头皮。
那天晚上,闻樾珩在给她削苹果,她从睡梦中醒来,忽然念了一句:“二玉合一,为一珏。”
声音模糊,却比月光柔和。
闻樾珩动作一顿,拿刀的手随即开始颤抖。
将苹果放到一旁,他坐上床,捻紧她身上盖着的被子,抱着她,低声问:“想回我们的家吗?”
方承玉睁不开眼睛,已经不再缠绕纱布承载针头的手,僵直着要去找他的下巴。
他在她的视野盲区,仰头强忍啜泣。
可深邃的眼盛不住滚烫的泪。
他握住她的手,一遍遍告白:“我爱你,承玉。”
下辈子,他希望她先遇到的人,是他闻樾珩。
圆圆可以做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他们之间,不需要惊世骇俗的爱恨,不需要半生理不断的纠葛。
和她生活的三年,不是他试图拯救她的救赎,也不是她奢望寻求新生的试探。
简单平淡的爱意,可以延续至奈何桥另一端的无数个三年。
*
谭既怀再次出现在呼吸内科的病区,路过那间病房,护工正在重新铺床。
天青色的窗帘,被风微微吹拂起棱角。
有个巡房的规培生同时望向那铺床。
那是她带教的病人,平时的病历由她负责。昨天晚上,不是她们组的人值班,早上到科室,打开电脑,才看到夜班新建的抢救记录。
凌晨两点三十一分,四十八床的生命体征突发波动,指脉氧急剧下降,一度测量不出血压。一线二线值班均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进行抢救,经过半小时的紧急救治,人活回来了。
但早上六点零八分,四十八床的监控仪再次报警,患者家属拒绝气管插管、转ricu等。六点二十九分,病人心跳停止,被宣布临床死亡。
她的丈夫十分平静地签署完一系列知情同意书,将笔递还回去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呈现苍白的雪色,只有左手无名指上被银色戒指圈箍住的四周有浮肿的红。
规培生其实是想想象一下,夜班同事描述的——四十八床那个又高又帅的丈夫转身回病房时,脚步踉跄,高大背影瞬间轰塌。
那种充满“岁月长,可无你”的孤独感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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