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塔道:“并非我要瞒你,我也拿不准信。前几日贵主子领着几位嫔主来探望,人过了慈宁门,才让通传内殿。舒宜里氏的事情,你我都知道,所以我是让摇丫头能避则避。那日避之不及,贵妃与她打了个照面。若单说贵妃瞧见了,也不碍事,认不出来。可是宁嫔也看见了。”
“宁嫔?”
苏塔说是,“老姓鄂硕特氏。绰奇的闺女。”
饶是芳春再镇定,此时也有些心慌。鄂硕特氏、托奇楚氏在此回最为出力,一开始弹劾硕放的折子便是绰奇所上。记得那天老太太得了消息很是生气,虽然并没有表露出来,慈宁宫里的人也是提心吊胆伺候了三日。
芳春有些茫然,喃喃道:“那怎么保她……那怎么保她?”
人站在万重宫墙下,无端也觉得自己很渺小。苏塔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青灰色的天际,重重飞檐凌厉如钩,仿佛随时便可以追魂摄命一样。御前清道的声音愈发地近了,苏塔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电光火石般的念头,刹那间照亮了她心中的天光。在一片萧肃的溟濛里,身着石青色外袍的皇帝已过了慈宁门,正拾级而上,隐隐露出他佛头青色的袍角。
苏塔和芳春忙迎上去,皇帝神色凝重,却还是亲近地叫了声“玛嬷”,旋即问:“今儿老祖宗好一些了?”
芳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倒教皇帝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看向苏塔。
苏塔轻轻说:“还是老样子。我们并不懂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只凭一双眼睛。平白说好些了,才是欺瞒您。”
皇帝颔首道:“玛嬷知道我。”
苏塔与芳春便亲自挑起帘子引皇帝入内。殿内深阔,焚着宁神静气的苏合香。皇帝透过帘幔,隐约瞧见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弯下腰来,拿着匙子,往香炉里添粉。
芳春正想知会摇光,皇帝摆了摆手,让她不必。只是远远地负手看着,便无端生出一股岁月静好的况味来。苏塔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内间,向芳春递了个眼色,二人便一齐退了出来。
芳春满脸惊疑,“摇丫头与主子爷……你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在里头应对?”
苏塔的目光清亮又坚定。自打皇帝亲政,尊养太皇太后于慈宁宫后,她也跟着踏踏实实地放下心思,跟着老太太过承平清闲日子。眼下老太太倒下了,她固然焦心,可是老太太心里最挂念的除了她妹妹,也就是舒宜里氏那位玛玛,其次便是这一位孙女儿了。苏塔虽冷眼在一旁看着,看得却清楚得很。永和宫的宁嫔主是机灵警觉的,更何况她后头不是别人,是领了皇贵妃例的钟粹宫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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