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台便是低贱的人和行当。珍珠虽是兰菊社的台柱,也强不到哪里去。珍珠心又强,每每下台跟她抱怨:“我瞧着那些坐在包厢里的少奶奶、姨太太跟咱们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就该她们穿金戴银、披翠带花?总有一日,我也要天天妆扮得珠光宝气、粉雕玉琢的,比她们还风光。”今晚台下坐的人虽少,却比往日里满场观众合起来都重要,她见珍珠心绪不宁,以为她心里害怕,轻言慢语地抚慰。珍珠仍是默默无言,听那箫管悠扬,该是上场时候,终于站起身来,往镜中照了一照:“碧玉姐,你看我美吗?”
她此时才猛地发现珍珠装束得全然不对,发上的水钻如露珠般熠熠生辉,戏班子从来没有这般雍容华贵的头面。珍珠已经缓步走到台侧,气灯的光将她照得一半儿明,一半儿暗,她站在台边的幕布里,转过身来朝她挑眉一笑,那笑脸合着乐器的嘈嘈切切,看上去恍恍惚惚的,有种非凡的意味。戏台子后头的远近喧嚣在耳边蓦然尖锐,铺天盖地的惧怕翻滚着涌来,她约略猜到珍珠想做什么,拼命摇头。张口欲喊间,嗓子却哑得发不出声,袖子被谁紧紧扯住,兰菊班主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一字一句清楚可闻:“她自己答应的,这都是命。碧玉,这都是命。”她的泪水如小溪般汹涌流下,在泪眼里模模糊糊地看着珍珠用水袖遮起面来,一步一步地,款款走入那满台光明的所在。原来珍珠瞒了她整整三日。包场的水钻头面都是王家事先送来的,那晚只待金陵的富商点头,王家的生意便谈成了,她也能脱了戏班,嫁去金陵做齐家四姨太。嫁衣是极精致的,百褶裙间垂下的铃铛,小巧玲珑,个个都是黄金打就,铃铛上系的流苏用七色丝线细细拈成,比女儿家的心思还要纷繁几分。喜冠上遮面的珍珠浑圆匀称,宁静皎洁,映在镜子里淡淡光泽。她将丝棉上沾了胭脂,小心翼翼地扑到珍珠颊上,一边说:“今儿是你的好日子,多扑些胭脂。”一边扭头掉下泪来。珍珠脸上红扑扑的,此时却是一种惶然之色,不言不语,忽然拉着她的袖子说:“姐姐,我好怕。”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晚了,她扶着珍珠出门,手按在殷红嫁衣上,妆花缎子像水一样冰凉。飞扬的鞭炮碎屑在阳光里簌簌落下,鼻里尽是硫磺火药的淡淡芳香。地上厚厚的一层红纸屑,脚踏上去松松软软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一种极细微的怆然在心上流动。花轿顶上滴溜溜的一个木绣球,微有风便转个不停,喜娘一声“起”字,花轿颤巍巍地被抬起来,在喧天的锣鼓鞭炮声中远去,今生今世再没有机会回头。外头起了风,门没有关严实,屋里的油灯摇摇欲灭。三德婶忽然打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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