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野从吕府出来时,天光已然大亮,她仰头将手遮在脸上。和煦的暖光从微张的指头缝隙间折射,她垂首,朝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走去,待走到熙攘的街头方才侧身瞭看那红底洒金的牌匾,陡然生出一股子不真实。
她再摇头,自嘲的笑:他竟是与我纠缠了一夜。
沛县的早市不知开了好久,街道上人头攒动,还有些人像是临近郡县过来的,赶着毛驴、骡子拉的小车,车上驮满货物,急促地挤进早就拥挤的人群,生怕赶不上似的.....
街两边的商铺也开了,卖布的、制衣的、卖文房四宝、金银饰品....
“买鱼咧,新鲜的河鱼,稻田里刚抓出来的鱼,还鲜活着咧.....”
“野菜,新鲜的野菜,刚从地里挖出来的野菜哦.....”
“李屠妇,给我来二斤肥肉,这阵子出力多,得吃点肉补一补....”
“好咧,两斤肥肉,您拿好啊,最近生意挺好的吧?”
……
今天又是赶集的日子了,难怪这么热闹。刘野孤身走着,垂下的唇角和喧闹的街景并不相融。
她的心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敏锐。
刘野有一种不安,从骨子里钻冒,昨夜她与吕至周旋良久,并非一无所获,相反她从那人的只言片语中得到很多,很多自己以前所厌恶逃避的东西。
几乎是一种直觉,一种动物对周遭环境的洞悉。她在下邳时,遇到天下大索之后的惶恐,高压环境下的人人自危。那个疯癫的老头,和他嘴里吐出的疯言,再配合吕至整晚的试探。
不难想象,庆国这个身穿华服的巨人已显颓势,在那身昂贵的袍子下的躯体上,附着数不清的虱子。
皇权带有天然的排他性,皇帝手中的权力会顺主人的心情,从现有的制度下横生枝节。
与其说引起天下大索的是一场不成功的暗杀,不如说是掌控权力者的力不从心。
官僚集团和皇权天生无法调和的矛盾从笼子的缝隙里生长。第一次以这样的面目暴露在阳光下。
天子震怒后的影响实在太大,凭靠帝皇喜恶生存的食腐之蛆惶恐,它们交媾而撕咬。
这种同类之间的斗争,最根本的起因就是利益。天子之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利益、私怨........在一刻得到炸裂般宣泄。
她们斗的津津有味,她们斗的乐此不疲,到了最后,简直是为斗而斗。在无数次权力交锋时,不知道又有多少周逗逗为它们的私心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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