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
原本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闪烁着,点点的光像夜半三更的未剪的烛,或明或暗:“在我造反之前,百姓真的全部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吗?”
沈霓哑言,怎么也没办法说出那个违心的“是”。
在赵州时,作为地方武官之首,成国公的弟弟,她父亲是有头有脸的大户,所以每逢节庆,母亲都会吩咐厨房做几锅甜粥布施,她就在旁边打个下手。
队伍很长,从沈府排到城门前,排队的人无不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她站在门口也能闻到烈日蒸腾起的酸馊臭味。
一碗甜粥在她看来是上不了台面的吃食,可拿到粥的人都恨不得跪下感谢沈家的慷慨。
那时候她才知道,一些她不屑一顾的东西,有可能就是别人的不可企及。
她见识过世道艰苦,体会过水深火热,怎么敢大言不惭说国泰民安。
见沈霓的情绪越来越低,沈照渡烦躁地扯下钱袋扔到帘外,岔开话题:“拿点钱打发人走吧。”
“等等。”沈霓抓住他的手,被他那不解又讶异的眼神看得愈发扭捏,小声道,“我们下去看看,然后再找个酒家吃饭吧。”
被抓住的地方似乎被定住一般,沈照渡不动轻举妄动,生怕吓跑无心落下的蝴蝶。
“为何?”胡思乱想一通后,他陡然沉下脸,“要你待在侯府很难受吗?”
沈霓很想驳一句不然呢,可有求于人,态度不能差,只好软着声音道:“我困在宫中太久,想看看现在的京城是怎样的,你能陪我走走吗?”
沈照渡紧绷的表情裂开了一丝松动,那些藏在皮囊底下的羞怯透着红色洋溢在耳廓。
他僵硬道:“随你。”
沈霓钻出车帘,手上借着沈照渡的力跳下马车,走到马前。
沙尘滚滚的地上正趟着个半大的小男孩,衣衫褴褛,一长一短的裤管下皮肤破了好几块,只是他身上脏兮兮的,分不清哪些是伤口哪些是污物。
沈霓戴着帷帽,看不真切,只能微微欠身向前问:“你腿受伤了,我带你去找大夫吧。”
“不用麻烦。”看到有人从下来,男孩生龙活虎地坐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沈照渡系在腰上的钱袋,“像这位老爷说的,给点钱打发打发我就行了。”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其中好几个看不下去了,在人群中大喊:“又是你这小混货,都第几次了?明明自己冲出去的,少在那儿碰瓷坑钱!”
零星几声附和陆续接上,小孩羞得脸都红了,极有眼力见的车夫立刻用马鞭驱赶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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