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破开,我不自觉地流下了泪。
高中毕业之后,我没有继续就学,但是逃家的日子,我仍习惯躲到图书馆。我读了更多怀伊后来的作品,以及封面或目录上印了「尹怀伊」三个字的各式报导与杂志。怀伊在访谈里说他最喜欢的作家是三毛,我于是一整个礼拜窝在图书馆里读完三毛全集;有阵子他在节目上提到为了写下一本类型小说,正在重读阿嘉莎?克里斯蒂的全套推理,我便也跟着在图书馆里读完整套阿嘉莎?克莉丝蒂;我甚至只和在图书馆认识的男人交往──会进出图书馆的人,应该不会是坏人吧。
然后,我鼓起勇气去见了怀伊──参加他的新书发表会。手扶梯向上,抵达信义诚品三楼的手扶梯口,因为人潮过多,只能再稍微往前几步,停在看得见远方活动布幕的位置。表定时间快到时,一位短发俐落、身上掛着出版社工作人员牌子的女生挤进我身边,因为瞥见我手上拿着怀伊先前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最后一趟旋转木马》而向我搭话。原来她是怀伊的责任编辑,名叫徐言菲,她说很少见人喜欢这本短篇集,眉飞色舞地跟我分享起成书背后的故事,激昂的话声引来身边过多的目光,便把我拉到一旁的工作人员小区,又自顾自地说了好一会儿才离开。我有些开心,却也对这突来的邂逅感到一头雾水而杵在原地,正因此,我才近距离看见了怀伊。
怀伊身穿整套米白色太空棉休间服,一派轻松地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时,因为我愣着没动而撞着了我,「啊,抱歉。」他伸手扶住我,看到了我怀里攥着的书,露出惊喜而温暖的笑说:「你真特别。」
就在这一刻,一股陌生电流直通我体内,穿透皮肤、神经,扒开血肉,窜进我身体最深处无人探寻的那片泥沼。一隻无形的手往下挖,我感到内脏翻搅、天旋地转;再往下挖,直到碰到那块颤着微弱律动的残肉──名为心的產物,它怦咚、怦咚地跳了起来。
这感觉太过陌生,令人惊慌,我撇开他的手,仓皇地逃离现场时,一些早被遗忘的往事莫名地浮上脑海:小时候的放学时间,同学的妈妈奶奶会聚在校门口挥着手、张开双臂,等着迎接可爱的孩子,而我什么也没有;书包里的铅笔袋、水壶、便当盒,全是学校无人认领的遗失物,但我会满脸笑意地收下;朋友谈论的电视节目、新书漫画、出游景点,我全都不知道,无法融入圈圈;因为融不进圈圈,我玩不到公园里的盪鞦韆,打不了球场上的球赛。所有物质的、非物质的、大家共享的,我都是最后一个拥有,甚至从没拥有过。于是我放下了欲望,努力忘却希望为何物,我杀死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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