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惊恐的哭声:「哇——妈妈,那个人好吓人——」尔童赶紧垂下头,压低了自己的帽檐。
吓坏小朋友就不好了。
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当纱布拆开之后他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很清楚自己上半张脸都已经变成了什么形象。
只有口罩保护着的下半张脸没有被连金属都能溶解的清洗液烧毁得太厉害,但这反而让他的样子更加诡异。
爹轻轻叹息一声,扶着尔童继续前进,终于停住脚步:「到了。
坐吧。
」尔童摸索着坐下,听见旁人纷纷避开的声音。
但他不为所动。
因为他清楚,自己后半生都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度过,必须适应,也只能接受。
反正,这也大概是最后一次坐火车了。
对不起,姐。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尔童还是微微抬起脸,朝着车窗外的城市那璀璨的灯火。
他仍然感觉得到它们的温度,触摸得到它们的质地。
对不起,姐,让你失望了。
我最终还是没能当上城里人。
或许,农民工,农村人想当城里人这件事本身,就像长岛的雪一样,是不存在的吧。
「现在去泡面,还是等会?」爹在身边问道。
「我还不饿。
爹,你吃吧。
」尔童轻声回答。
「行。
」爹一直那么平静。
他们祖祖辈辈,都能坦然地接受命运。
在爹呼噜噜地吃着泡面的声音中,车厢摇晃起来。
尔童能听到那些灯光碰撞和摩擦,溅落和低语的声音正在远去。
他知道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在灯光中穿过。
从今以后,他恐怕永远都不会再来城市。
汽笛声突然鸣响,像是最后的道别。
尔童微笑起来。
姐。
爹。
蓉姐。
皮主管。
赵总。
还有……张春阳。
你们说的都对。
尘与土确实是没有资格向往天堂的。
我们本是尘土,也注定了归于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