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男客一迳直勾勾盯住她瞧。
无礼狂徒,她拧眉腹诽。
男客见状,不曾收敛一丝目光,笑容还深了,彷佛乐在逗弄她。
他眉宇有股历过世故的复杂厚重,这惫赖的一笑不知怎地,竟不油腻,反倒笑出一缕清爽少年气。
裴花朝不搭理他,放下手里凉水,要起身走人。
那无礼狂徒就不像安份百姓,除开气质和发式,他身着胡衣,腰间佩刀,同桌还有三个伙伴,亦是相仿行装,神气不善。这班人不是市井混混,便是江湖游侠之流,她和魏妪一干女流奈何不了对方,但惹不起,总避得起。
她才欠身,店外一男子喝道:“瑞雪,你别给脸不要脸!”
饮子店对过开了家胡饼摊子,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店家指鼻子说话。
“你个孤儿,命硬没人敢娶,我好心说亲,你因何摔脸子不肯答应?当初你求我向市署搭桥拉线租摊位,可不是如今这副嘴脸。”
那叫瑞雪的女店家二十出头,木着脸道:“方叔,吴市丞的儿子傻归傻,好歹是独苗,我自知命硬,就不祸害了。再说了,我并非白白动劳方叔帮忙说合租摊,是纳上双倍酬金孝敬。”
裴花朝听到此处,揣度那方叔替市署和小贩双方中介,从中谋利,而今作媒,要瑞雪嫁入吴市丞家。
方叔若保媒成事,吴市丞现管街市,定会额外照顾他生意,双方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然则瑞雪何苦嫁个傻子,耽误终身?
方叔见瑞雪毫不松动,便道:“敢情你还嫌弃吴家郎君?吴家郎君要是不傻,轮得到你吗?你撒泡尿当镜子照照自家德性,要人才没人才,要钱财没钱财,全凭干活麻利,看着身强体壮能生养,才教吴家取中。是晓事的,赶紧答应,再拿架子,当心过了这个村儿没这个店儿,到时没地方哭去。”
方叔高声奚落瑞雪,行人路过胡饼摊子权当看热闹,其他小贩上前陪笑缓颊,方叔便嚷嚷对方存心坏人姻缘,要向吴市丞告诉,那些小贩只好噤声退回。
方叔自觉威重令行,越发得意,开始在瑞雪孤儿身世上作文章,大肆刻薄。
裴花朝亦是孤女,目睹此情此状,她坐回位上,向魏妪轻声嘱咐。
魏妪道:“六娘,随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咱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裴花朝道:“劳烦魏妪。”口气和软,然而果决。
魏妪只得清清喉咙,向瑞雪喊道:“小娘子,我们要买饼,你送几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