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静生摇晃着身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坐在日落光辉里一个死了半截的人:“我问他到底要去哪儿,他说要么去北京开车,要么去部队当兵,哪一种都不怎么样,他那个臭脾气,能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出去碰一鼻子灰,怎么就不能……先好好把书读完?非得折腾,他那个破车,我看着都危险,上次出去撞过一次了,他还想再来……”
步霄艰涩地咽了一下唾沫,坐起身掸烟灰,听见大哥的下句话,顿时不可控制的手指轻轻颤抖起来。
“我就剩这么一个儿子了……我也知道这事儿怎么都怪不到你身上,是我太自私了,所以腆着脸来求你。”步静生说到这里,终于情绪有点崩溃。
“大哥。”步霄忽然打断他,步静生听见他喊自己,忽然有点怔住,抬起眼看着老四,逆着光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里,表情因为逆光看不太清楚。
但他这一声“大哥”,似乎真的是很多年没叫过了,十几年来,他根本没跟老四好好说过话,彻底交过心,每次见面身边都有人,都是在家里的饭桌上,两个人从来没有单独交谈过。
十几年前,他跪在自己房门外,他就没有出去跟他说话,后来又看见他把月梅从房梁上抱下来时嚎啕大哭,他觉得全世界都塌了,更无法开口跟他说一个字……后来还是老爷子,以死相逼,不愿意分家,这个家才被守住,不然有可能,他跟老四一辈子都不会来往了。
老四并没有做错,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错的是自己的心魔,他在心里竖起铁壁,把自己缩在里面躲着,觉得能躲到死的,每次看见老四,他都难免想起往事,所以他就尽量不去跟老四交流,一句话也不多说。
这么多年,他也明白,四弟兴许比他还痛苦,他把一切都扔了,到了忌日就躲在佛龛前面,小屋也从来不敢靠近,自己生性懦弱,只懂畏缩,但老四一点点都还在记着。
那件月梅给他买的黑外套,他穿了多少年了,都没扔,每年都穿在身上。
那只小土狗,是当年月梅捡回来的母狗下的小崽子,其他几只都送人了,他还非得留一只养着。
每年放孔明灯,他都写一些问候语,什么“你好”什么“谢谢”什么“祝平安”,偶尔去小屋里磕头上香……
步静生忽然在一瞬间,被他一声“大哥”叫醒,想着自己刚才那番话,真的对他来说太残忍了,他“就剩一个儿子了”这话,或许老四会觉得他还在怪罪他。
“我……”步静生想开口,抬头看向老四时,忽然忍不住眼泪,哽咽了起来,因为这会儿光暗了,太阳完全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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