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几丝白发,相信扒开会看到更多。
我不知道他只是忘了染呢,还是过去的两个月里开始加速衰老。
大背头依旧,但稍显凌乱,啊,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啥事儿说吧」喝完啤洒,我才开了口。
梁致远也开了口,但并没有说话,他呲了呲牙,继续张大,又指了指上颚。
牙挺整齐,在这个年龄段的人里也还算白,特别是门牙往右的三颗,白得闪光。
至于咽喉,那是个黑洞,我们所有人都一样。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还好周围没啥人,摊主在一旁躺椅上眯着。
我真怕被当成神经病啊。
「折了三颗牙,」他耸动着脸皮,没什么表情,语调更是低沉冷淡:「右上颚骨裂,口舌挫伤」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继而把舌头伸了出来,舷耀般地让我看那条浅白色的弧状线条。
「缝了八针」他不自觉地吞了下口水,与此同时右手比划了一下。
有些滑稽。
但罪状还没列完,他开始讲流了多少血、怎么固定上颚、怎么拔牙补牙、舌头像抹布以及脸如何如何肿了快一个月。
「听我说话,是不是大着舌头?」他笑笑。
「想说啥?」「想道个歉,想给你妈道个歉,」他摘下眼镜,又开始拿纸巾擦汗,我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汗如何在褶子里被瞬间吸干:「当面大概是没指望了,就是心里不踏实,你妈……」他戛然而止,垂头好一会儿都没发出声音。
我想立马走人,胸腔里却似要爆炸一般。
他垂着头,一言不发。
我站起来,又坐下去,随后一颗颗地解开了衬衣扣子。
这个头发浓密的中年男人就那么支棱着脑袋,像个阳光下的太阳能锅盖。
我以为他睡着了。
许久,彷佛充满了电,他总算戴上眼镜,开始说话。
夏日正午的风有多碎,他的话就有多碎。
这货唠唠叨叨的,说起和母亲的种种过往,如何相恋,如何阴差阳错地各自成家,再次联系上母亲时的惊喜以及失败的婚姻中他对母亲的眷恋乃至欲望。
他说母亲啥都好,刀子嘴、豆腐心,唯一的软肋——可能就是我了。
他声音不大,而且越说越低,偶尔沉默,吞咽几水,轻咳嗓子,最后总算拧开了那瓶康师傅绿茶,仰头就是多半瓶。
路人的围观和手机铃声都没能阻止他说下去,我作为一个听众却没由来地臊得厉害,以至于那些在心里积郁己久的疑惑都没机会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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