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传来了父亲死讯, 母亲大恸, 三尺白绫追随父亲而去。一夕之间, 魏隐失怙恃,被叔父养在了膝下。
父亲举丧,众人前往吊唁, 沧州毗邻淮南,刺史翁翡也在其中。魏隐那时孩子意气, 灵堂上就公然和一位暗地讥讽他无父母的少年打斗起来, 翁翡却夸他至情至性, 赞他赤诚。
翁翡道,他有一个女儿, 和魏隐脾性很像, 甚至比他还要率直, 语气无奈, 有着藏不住的喜爱宠溺之情。
后来他离开时,魏隐送去门口,便看到了他口中的女儿,比他小几月,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背上, 发髻高高梳起。阳光笼罩下,照得面颊粉白,如仙童般,玉雪丽质。
翁翡唤她“善善”,对她挥了挥手,女孩儿便也掀眸望来,一挥手。
大约是见他和翁翡交谈亲切,她对他露出了笑容,虽然是敷衍式的、一转而逝的笑,但那日阳光下的桂花香,永远地映在了魏隐脑海。
后来,因叔父的关系,他多次有机会和翁翡接触,自然也认识了他的女儿,小名善善,大名翁云姜的女孩儿。
作为外人,魏隐是没有资格唤她小名的,“善善”两个字,他无数次含在了唇齿间,最终都没能出声,只随众人唤一声“云姜”。
面对云姜时,魏隐总觉得自己像个毛头少年,意气冲动,即便后来学会了收敛脾性,在她面前都无法镇定自若。
慕少艾的心情,他很早就尝过了,酸涩而甜,然而即便大部分是酸苦的,仅一点点甜,就足够让人快乐了。
他天生聪慧绝伦,父母双亡后更知道了如何收敛锋芒,以待扬帆。无论从叔父或翁翡身上,他都清楚地学到,权势的重要性,身为男子,天生就不该甘于平凡。
照顾他多年的管家曾忧心忡忡地说,小公子喜怒愈发不形于色了,不知是好是坏。
本来,他以为唯一的意外,也就是云姜了。翁翡也曾对他说过,属意将女儿许配给他。
当时他的心底,何等愉快,甚至要忘了复仇一事。
他更想做的,是长久地和她待在一起。沾染着她的气息,仿佛周围都要清朗许多。
然而翁翡也有办不到的承诺,他还在淮南时,就突然听到噩耗,沧州刺史之女,突然没了。
当时,他心中只有不可置信,夜奔几百里去确认事实,得到的却只有刺史府中一个沉重的点头。
如当头一棒,叫他这些年都未能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