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烧着银炭的室内,谁也不见, 只是翻着从藏书楼中借出来的书册,日复一日……直到冰雪消融、芳草生芽的初春, 才渐渐从旧事里走了出来。
河堤边的垂柳生了新絮, 飘飘绵绵的, 在微雨里, 仿佛一场晕不开的浅雾。
柳凝撑着伞立在木码头边, 面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素衣白裙, 鬓边别着一朵白珠花,珠花一半被宽大的竹笠遮去,有细如尘埃的雨丝落于其上。
“你想好了么?”柳凝问。
“想好了, 我已经不想再待在宫城中。”琼玉说,“我早就厌腻了宫里的日子,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求仁得仁。”
前些日子,新帝忽然下旨,将琼玉公主放逐至宫外,离开陈国境内,终身不得返还。朝臣都颇感讶异,不知这位公主如何触怒新帝——然则,这其实是琼玉自己亲自请求来的结果。
乍看匪夷所思,可柳凝却也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河堤边停着的乌篷船里,还坐着一个男人,半张脸皆在大火中烧伤,早已看不出原本那张清隽柔和的面貌。
他靠着船轩边坐着,手里捧着个面人,呆呆愣愣地瞧着,对周遭不理不睬,仿佛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只一心专注着手上的玩意儿。
琼玉是为了他。
她想带他离开。
“我到现在依旧不明白,”琼玉顺着柳凝的目光瞥了一眼,幽幽道,“你为什么要救他?你痛恨卫家,他还放火企图烧死你,为什么——”
“因为我腻了。”柳凝轻轻打断了她的话,“很多事情已经没什么所谓……我放下了。”
当时卫临修从火场中被救出,奄奄一息,宫中御医却均对此束手无策。
本该是救不活的人,不过柳凝最终书了一封信寄到春山居,托外祖父寻了位名医入宫,将卫临修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但也仅仅是保住一条命,他身上多处烧伤,面目全非形如鬼魅,脑袋也出了问题,似是将过往一切忘了个一干二净,什么也不记得,谁也不认得,天真干净得好似一张白纸。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所以琼玉打算带着他离开南陈,沿着江流到东面城镇,从东海换海船出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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