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却想起来,满满都是凄凉。
失去玉儿的第一年冬天,她惶然站在屋檐下,伸开双手接着nongnong乌云压下的霏霏雨雪,从额头一直冷到骨血。她那时似乎还总是能幻听到玉儿在春风里细细好听的笑音,有时候树枝敲打了窗棂,她就总以为是玉儿在敲门,赤足奔去打开门,却永远都只有空悠悠的寂寥永夜。
那时候,她跪下身,将脸颊贴在冰冷的地砖上,恨不得自己也一起死了。
……那个时候,父亲,你在哪里?
那夜的雨雪即是我的河流,多年来我曳尾其中,所见只有猩红的血和森森的獠牙。我曾经血流满身,皮开rou绽,终于生出了一身鳞甲。这河中别无营养,我以淤泥为食,以漩涡为家,久而久之,每一个鳞片都变成了刀。
生活如此艰难,请告诉我用什么能镇痛啊,父亲?
孩子需要父亲的爱,却被狠狠丢开,许多年后想要再爱这个孩子,却不一定如愿了。
孩子是会死心的。
这份亲情,在她最想要、在她幼小孤单偷偷饮泣的长夜里没有给她,现在,拿什么也赎不回来。
江烨看女儿满脸泪水的样子,知道她想起了玉儿,再说什么她也怕是听不进去,心头又是恼怒又是心疼,“囡囡,爹爹知道你怨,这些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爹爹、茗儿都是你仅剩的亲人,一笑泯恩仇,救了别人,也救了你自己,不是么?”
“囡囡,你独自在宫里,性命荣宠都只系于皇上一人的宠爱。帝王喜怒难测,天子风浪,你没有母家的扶持,失宠可能只是朝夕瞬息的事情!爹爹知道这几年亏待了你,你莫难过,爹爹日后会好好护着你,江家一直都是你的家,好不好?”
江采衣觉得可笑。一笑泯恩仇,多么可笑啊。就算时光能够磨灭掉仇恨,也是三十年,五十年后的事情,而今,现在,做梦。
至于,家。
“家啊……”她露出一个冷到骨头里的笑容,“以前得不到,而现在,本宫已经不想要了。”
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江采衣只觉得冷,她望着远处的皇帝御帐,似乎冷的要扑火的小虫一样,一步一顿的向皇帐挪去。
那里,只有那里是温暖的,那里,有她的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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