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盆,在升腾的雾气中拆了崭新的毛巾,给徐迟擦脸。
沾了水的毛巾拂过眉眼鼻梁与平直的嘴唇,留下湿润的痕迹。胸腔里似乎揣了只毛茸茸叽喳喳的幼鸟,周岐怀着隐秘的欢喜和从未有过的柔软做着这些细小的事,并从中获得巨大的满足。他握着徐迟的手枯坐,注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直到铁盆里的热水逐渐转凉,直到夜色退场换成熹微的天光。
这样枯坐容易使人产生偏执的念头。
他终于俯下僵冷的身体,吻上那两瓣全无血色的唇,而后发出颤抖的叹息。
“是你。”彻夜,他睁着眼睛,感觉自己一直坐在核反应堆旁,直到现在威胁才解除。他终于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现实,躺在床上的徐迟真实存在,而不是他烂醉如泥的虚幻产物。他抓着徐迟的手捂上自己的眼睛,热意顿时汹涌,“老天爷,真的是你。”
昏迷的徐迟无法作出应答。
周岐掀开被子,侧身躺下,一点点将人揽入怀中。他紧紧贴着徐迟,好像这样能尽量让那种不真实感减少一分。
很多问题需要思考。
徐迟还能不能醒来?醒来的几率有多少?跟死去相比,这么一直沉睡下去对徐迟而言是不是一种折磨?怎么跟周行知交代他俩的关系?怎么跟外人介绍徐迟的身份?接下来的一桩桩事宜已经部署完毕,只等执行,他不在的时候徐迟交给谁来照顾?
林林总总纷至沓来,他厌倦了思考,阖上沉重的眼皮,亲吻徐迟的额头。
此时的感觉有点像是从着火的房子里跳出来。尽管如此,周岐依然遏制不住失而复得的欣喜。坠落的感觉总比烈火焚身要好。
至少在落地前是这样。
*
军人对长官的服从性有时候比我们想象中的更持久更牢固。
时隔多年,再与元帅会晤谈话,周行知仍然觉得如坐针毡,他甚至偷偷扣上了敞开的军装外套,把衬衫下摆往裤腰里塞了塞。
“别紧张,我现在只是一个牙齿掉光的老家伙罢了。”冷近把拐杖靠在桌边,用完早餐嘬了口热茶,“还是个行动不便的跛子。”
面对老元帅的自嘲,周行知无所适从:“是周岐那小子鲁莽,深更半夜的,还把您从疗养院折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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