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缘,先在父母,继则君恩,此后则官民、姻亲、交友、山川、晴雨、动植,皆有语言文字在也。
写完第一段,拿给何俊看,他很满意。“平空起笔,而‘鸿雪因缘’作何图,作何说,大致已可窥见。”他说,“探骊得珠,语浅而意深,正宜如此。你写第二段吧,应该点出主人翁了。”
“当然。”龚定庵又写:
见亭河帅《鸿雪因缘图说》首卷,属予序之。予知作者纪因缘耳;作者虑高视达观者,或嫌其琐也、滞也,而以鸿雪论之,似乎不涉于琐,不泥于迹矣。嗟乎,人生百年耳,俯仰之间已为陈迹。则王右军何必序兰亭之会乎?
“好!以兰亭为例,譬解甚妙。不过,总要正面颂扬一番才好。”
“正面颂扬要摆在最后,仍旧要从侧面谈起。”龚定庵略想一想,下笔如飞,一气写完:
序年之书,则有年谱,计在今日,求昔人之谱,莫如宋《苏文忠公年谱》。《苏谱》以道光仁和王见大《苏注集成总案》为最详核,几乎一事、一言、一笺、一字,皆搜考无遗。吾辈无苏公之望与文,谁其谱之?无能望之于后人,或可求之于在己。今拈一事而以四言括之,或有诗文,或而景物,缀而记之,或如《水经》之注,或如唐人小记,斐然成一家之言,为近来著作家开此门径,计莫善于此矣。昔年河决于北、湖决于南,近年淮河全奏安澜,岂云鸿雪,应更有记,余当拭老目以先睹为快。
将《鸿雪因缘图说》作了新的诠释,看成自订的年谱,便定高了这本图说的境界。由于“鸿雪因缘”取义于苏东坡的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因而顺笔带出“苏文忠公年谱”,他的“一事、一言、一笺、一字”,皆有人搜罗考据,见得麟庆此举,师承有自。“吾辈无苏公之望与文,谁其谱之?”话说得很率直,但却正是为阮元占前辈身份之处,而受者亦不应以为嫌。最后提到麟庆治河的功绩,“岂云鸿雪,应更有记”,当拭目而俟,是不恭维的恭维。何俊对这篇文章,相当满意,同时他也相信,麟庆与他会有同感。
龚定庵每到扬州,必投宿盐商魏家。主人名叫魏仲英,人颇不俗,二十年前与龚定庵一见投缘,结成至契,龚定庵的狂态以及不近人情之处,即令知交,有时亦会闹得不愉快,唯有魏仲英能够容忍,不但他从无忤色,而且下人亦由于魏仲英的严厉告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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