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是洋人,张家母女住一层。
说是说母女,一个张太太,一个张小姐,但却一点血缘也无。
感情出奇融洽,两母女像一对落难好友。
张太太四十余岁,微胖,在家也穿戴整齐,张宇宙却总是一套运动衫。
两人都不擅长家务,只得与洋人合雇一个女佣。
那日下雨,屋顶失修漏水,她们用一只塑胶水桶接着雨水,叮叮叮,听着叫人心烦。
继母叹口气,「那次做伴娘,你一无所获?」
张宇宙回答:「免费游一次英伦。」
「碰到谁没有?」
「碰到许多人,都在长辈处挂名工作做个投资顾问之类,全不能当家作主。」
「他们的长辈呢?」
宇宙不出声,她看见老男人一向害怕。
「你挑人,人挑你,一下子就过了季节,女人最好不过十七到二十七这段光景,你又做不成大学医学院院长,或是司法部部长。」
宇宙仍然不出声。
「这算什么,沉默抗议。你爸不过留下这些公积金,以及一点保险金,用了三年,已经差不多,你自小由我带大,你得听我话。」
宇宙忽然说:「是,我欠你良多。」
张太太笑:「那倒没有,不过,你我总得有个打算。」
「我去找工作。」
「那真是下策,一万几千,早九晚五那般摆着,一下子变残花败柳。」
张宇宙笑出来,继母年纪不大,思想古老,那套陈腔滥调十分反智,但是她知道的就是那么一点点。
「一家装修公司愿意请我做营业代表。」
「这时节,有人花钱做装修?」
「市道向上了。」
「哎呀,这么说来,业主很快会把这幢房子脱手,届时,我们住到什么地方去?」
宇宙握紧继母双手笑答:「天桥底。」
张太太拍打宇宙。
下午,宇宙换上深色套装去做最后面试
她气质样貌都比人高一点,外语流利,又有一张加国大学文凭,终于获得录取。
生活还不算太坏,宇宙想,但是她悲苦地思念父亲。
张教授在生时,环境完全不同。
有人曾问:「是什么人替女儿取名宇宙?」
宇宙答:「当然是天文物理教授。」
教授三年前病逝,与癌症勇敢搏斗,生前一共做了三次大手术。
那时,他们住在鸟语花香的大学宿舍,往来的都是学科顶尖学生,千方百计侍奉着小师妹。
宇宙已不大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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