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何凤拖着疲惫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回来了。毕竟上岁数了,没明没夜地连着劳累,走东家,串西家,分配粮食,调剂衣物、用品,处理吵架斗殴,反映灾区情况……杂七杂八的事儿,缠磨得她片刻不得安生。常常是刚啃一口干馍就有人来找,处理完事还没有坐下喘口气,就又有人把她给拽走了。
看着母亲的憔悴样儿,海莲心疼万分,忙搬过一只木墩子。何凤软瘫般地落座,随手拈去海莲辫子上的一根草叶儿。
那天,狗子浪里白条般泅来抢救时,最先进入他视线的是村口的老槐树,以及如三只大鸟蹲在上面的何凤、海莲、娥子。别说狗子往返六十八次,使六十八人死里逃生。狗子即便仅往返三次,大难不死的也应该是她们三人。但是何凤坚持让狗子先救助别人。狗子每次托举着人从她们眼皮子底下游过时,总要眼含敬意地扫视她们一眼。当狗子将第六十五位村民推上保命岗时,已经是筋疲力尽、气息奄奄了。但是他从得救的村民口中得知:蹲在老槐树杈上的三人是一家,老母亲是前任的村长,女儿是怀着六个月身孕的现任村长,娥子是村长的闺女。狗子不禁肃然起敬:这品格高尚的一家人,值得他再舍身一搏。他先救出一身二命的海莲,又救出年近花甲的何凤。当他再次扑入湍急的洪水拼尽全力游近村口时,老槐树在娥子的惊呼声中,挣扎着晃动两下,随之打了个旋儿,就被一排汹涌而至的浪头压没了。狗子拼着最后的精气神儿扑向娥子,勉强将娥子推举上岸后,他已经再没有力量抗拒随之而来的浪头了……
此刻,母亲叹口气问:“今天是初几?”
海莲想想说:“十九,七月十九。”
母亲的神情为之一振,下意识地抬头一望,天空有一弯明晰的下弦月,正在云缝中快速游移。
从记事起,海莲就发现母亲有一个习惯:每逢农历七月十九,家里即便再穷,母亲也要设法包顿饺子,哪怕过了这一天,连着顿喝菜汤哩。这天,她和母亲都要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屋子院子整得利利亮亮。后来,她上学了,懂事了,也有了好奇心。七月十九,无论阴历、阳历都不是什么节日,可母亲看这一天比过年还重要。记得有一年的七月十九,是个无风的夜晚,按母亲的叮嘱,她早早就睡了。一觉醒来,身边是空的,母亲去哪儿了?她不由一阵心跳。屋里黑洞洞的,水一样的月光透过窗棂流泻进来,像几把银尺,静静地摆放在床上。她披衣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前。
窗外,月亮在天上挂着,温馨而柔和。一缕缕温润的软光,轻拂着院中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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