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如同满满一屉挨挨挤挤风干龟裂又被大力拍打过的混合面窝头。那些盘陀而起的山一座挨着一座,每座山都被围以一圈接一圈的梯田。史铁生在《 遥远的清平湾 》中说它们像一些唱机,牛和人是唱机的针。犁出的是老歌,因为这是一部老式唱机。也有不好听的,那些盘旋着的梯田,使自然的山被人工化了,这种人工化发生在当地的糕点厂里,把山磨成面,和上水,再揉一揉,放上油,盘成一个一个饼,送进去烤箱或者是在原始的炭火上烤出香味来,然后便码整齐,等着人们来买。叫法不一样,形象的叫法是油旋。被烤熟的油旋也似的山,很难看出它们的唱机功能,也嗅不到油旋的该有的香气。让人沮丧的是,这些被烤制过的油旋,很像一坨一坨牛屎,一层一层盘旋向上的牛屎。
交通很不方便。看山跑死马,过崖走到黑。哥哥妹妹对面能看见,想拉拉手亲亲口,得绕道沟北头,走到落日头。便有野性的解心宽的近似口语的响遏流云的山曲曲应势而生,似唱似吼:对面面那圪梁梁上那是一个谁?是不是俺的那个二小妹妹?如果你是俺的那个二小妹妹,听不到哥哥的话就冲哥哥招一招手!二小妹妹听见放羊哥哥的歌吼,直起腰身冲对面崖畔上的哥哥招了招手,哥哥因此而更加癫狂,嗓子唱破了皮,也不肯歇一歇嘴。
哥哥唱:樱桃好吃树难栽,有些心思口难开。妹妹唱:苦菜开花在背洼洼上开,有了心思你要慢慢来。哥哥唱:青石板开花光溜溜,俺要比你没一头。妹妹说:种谷子带高粱不一般高,人里头挑人就数哥哥你好!哥哥进一步试探:沙地里栽葱它就扎不下根,俺家因为穷不敢把话吭。妹妹当下表态说:烟锅锅点灯一点点明,小酒盅量米俺不嫌哥哥你穷。
天造地设一段姻缘就此缔结,媒婆、鼓乐、洞房花烛夜。婚后小两口没日没夜地唱二人转,转不了多久,黄土崖下一炷香或是拱形的窑洞中,就会有珠胎暗结,就会有婴啼爆响。
时光如流,十八年后的崖畔又有个萌发春情的汉子用山曲吼喊对面崖上的另一个二小妹妹,只是他拿着的不再是放羊铲,而是一柄挖煤和炼土焦的大铁锹。这位只有眼睛和牙齿是干净的汉子刚吼了一嗓子,就吭吭地咳呛成一团,咳得气也喘不匀,还呛出生眼的泪。
烟熏火燎的,对面崖上的二小妹妹自然没有听见,也就没有招一招手。听见又能咋?时下能吼山曲的哥哥和能对唱山曲的妹妹似乎很少见了。随处可见的是开煤矿的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