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一。这天是首日,在柳家庄有旋祖宗牌位的习俗。皆时,香火缭绕,木鱼声声,挑选出一个“火焰山”低的人先沐浴净身,再更衣着装,然后捧着祖宗牌位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口水鼻涕一大把,如此这般祖先们的魂灵便附在这人身上,大家都可以通过他和自己已故的亲人对话。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对于这些玩意儿,当然不信。但柳琴说这种习俗最能代表湘东一带的风土人情,很有文化底蕴,值得我这个平素喜欢爬格子的人去瞧瞧,于是我又一次来到我曾经日夜生活过的地方。
学校早已搬走了,这里又恢复了原来的肃穆。一个个牌位耸立在烟雾缭绕的大厅里,如一片茫茫的黑森林。祭祀开始了,一遛烟摆开了四张连桌,分置二十四个饭碗,二十四个酒盅,各家分别将茶点摆好。点过长明灯,烧过路钱纸,随着一阵噼哩啪啦的鞭炮声,祖宗牌位被请了下来,供在连桌上。接下是拜祖,一切都显得那么庄重。我不是柳家庄人,便站在一边看。拜完了祖,各家便争着去酙酒,酙了又添。终于轮到旋祖宗牌位了,于是大家散在一旁,须臾便拥出一个三十好几的汉子来。我仔细打量着这位神祇的代言人。这是一位老实地道的庄稼人,地道得近乎木讷,完全不可能有什么恶意的欺诈或善意的玩笑。只见他净了手,上了香,便捧着祖宗牌位转了起来。他双目微闭,嘴里念念有词,转着转着便脚下生风在大厅里跑了起来,于是很快有人递给他一条凳。那人便将凳子塞到屁股底下,作骑马状,身子虽然停了下来,两脚仍不停地在地上有节奏的踏着。大家便争着说:“来了,来了。”那人做了一个下马的动作,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便开始哭,眼泪鼻涕全出来了,一大把。大家全吓傻了,咚地一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脑袋鸡啄米地磕,嘴里不住地嚷着:“祖宗祖宗,您怎么啦?是我们凡人做得不周全,什么地方怠慢了祖先吗……”那人摇了摇头说:“哪里哪里,我是高兴,我是笑。看到我的后辈们这么兴旺这么孝顺,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哭呢?”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于是就有人围着问你是哪家的祖先,那人报了一个姓名,立即有人蹲在地上问这问那,问来者阴间生活,问世人财运子孙。他总是有问必答。这家问完了,他又成了另一家的先人。有时,他既是这家的先人又是那家的先人,一会说这一会说那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安安静静一会手舞足蹈……我平生所见过的口技表演和杂耍家也不及他表演得出色。
突然,人们一阵惊呼:“木木!”“木木!”“……”我定睛看时,那人正金鸡独立在大厅里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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