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揪到火车站停车场西边。那个人打开一辆白色面包车的车门把他和包袱塞进后座,开车就走。大约五分钟后车开上一座大桥,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桥上灯火霓虹,映得一江水色点点斑斑。远处一艘大船拉响汽笛,嘹亮的笛声在暮色里顺风鼓荡。他窝在后座底下,扭过头伸长脖子凝望着窗外的一切。他从没有见过江海,从没有与这样大的水如此接近,他感觉自己像是在一江灯火里飞行似的,把刚才的害怕全忘了。前面堵车,车子的速度慢下来,他看见三三两两只穿着吊带背心和短裙的姑娘们在人行道上漫步,眼睛不由睁了再睁,喉头耸动着咽了一口唾沫。他甚至看清楚了路灯下那个姑娘镂空凉鞋前头的红色脚趾甲。他情不自禁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他娘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呀?”
车子下桥朝左拐一里地,来到一个临街的大排档。那个人停车下去吃饭。满街灶眼通明,鼓风机嗡嗡的响声像盛夏时节猪圈里成团打滚的绿头苍蝇。几乎所有的男人都光着膀子,几乎所有的男人都把一只脚丫子搁在裆前的凳子上,几乎所有的男人都黑瘦,一点也不白胖富态。他想:“这里的人不红润。不像城里人。”但几乎所有男人脖子上挂着的沉甸甸的金链子充分证明他们都是财主,他改变了想法:“看来他们的确是城里人啊!”
他看见那个人走到一个摊位前坐下,朝满脸堆笑的老板和伙计打招呼。伙计端上来一大玻璃缸啤酒,那个人一口气喝下去一半。伙计搬过一条长木板,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拽出一条蛇,手起刀落,不到两分钟就将那条蛇扒皮取胆,剥光弄净,下到锅里煎炒烹炸。那个人又喝了一大口酒,放下杯子撮起蛇胆吞进肚里。
他看到这里禁不住一阵恶心,抖擞肝肠地呕吐起来,可什么也吐不出,因为除了那块把他嘴唇蹭破的石头馍馍,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任何东西了。他呕得面红耳赤,浑身大汗,胃里饥饿引起的痉挛竟然消失了。他把脸贴到包袱上,觉得这个新世界的一切都不真实,像社火团里表演的吞剑吐火的魔术。魔术仅仅是新奇好玩,这个透着说不出的诡异的新世界却使他害怕。他轻轻打个哆嗦,竭力抵抗渗入心底的恐惧。
那个人回到车里,打了几次火才把车发动着,打着饱嗝嘟嘟囔囔地咒骂这辆破车。车子重新上路,开得飞快。天彻底黑了,橘黄色的路灯光映在车窗上,半轮苍白无力的月亮漂浮在光影里。这里有这么多的灯,他想。
车子停在一幢两层楼房前面,大门口左右两边亮着两盏桃子形状的红灯。那个人打开车门,拎出包袱,伸手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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