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屋子很大,离地半尺多高的长木板靠着四面白墙,板子上坐着的十几个人全都低着脑袋,双手抱膝,规规矩矩,纹丝不动。只有两个人不一样。一个人躺在窗户下面的板子上,一只手托着头,一只手搓脚丫子。一个人站在他左边四五步远的地方,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冲他冷笑。秦雪雷不知道该怎么办,低头看着顶穿了鞋子暴露在阳光下的脚趾,想找个地方先坐下。站着的那个人走到他面前,抬手不轻不重地抽了他两个嘴巴。他看了那个人一眼,那个人笑得露出了牙齿,胸脯上长长的黑毛一抖一抖的。他往旁边跨一步,突然肚子上挨了重重一击,他疼得弯下腰去,那个人一膝盖顶在他下巴上,他仰面朝天地躺倒在地。他抽搐得喘不上来气,嘴里咸咸的全是血,脑袋里嗡嗡直响。那个人上前两步,抬脚扒拉扒拉他的下巴,吭哧吭哧笑出了声。秦雪雷吃力地蜷起身体,用力吸两口气,双手撑地,摇晃着站起来。那个人不笑了,一个双风贯耳捶在他耳根子上,随即飞起一脚狠狠地把他踹趴下。
秦雪雷失去了知觉。他觉得自己在黑暗里轻快地漂浮,周围安静极了,无声的水流推送着他的身子。黑暗无比的空旷,巨大,遥远。他游离在黑暗的空中,感觉自己渺小的像个蚂蚁。他醒过来,粗重地喘着气,鼻孔里一片灼热。他发现自己屎尿齐流,恶臭遍体。
那个人指着墙角的马桶笑着说:“你他妈的在那里好好呆着!小心熏得咱们大哥发脾气整死你个小杂种!这么不经修理,两下就把肚子里的东西给放出来了!”
秦雪雷实在站不起来,他弓着身子,手脚并用,向角落里爬去,那个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以帮助他尽快完成这漫长的灵长类向爬行类退化的过程。他蜷缩在角落里,蜷缩在马桶旁边,觉得身上的味道比马桶还难闻。他想哭,可眼泪已经没有了。
秦雪雷挨着马桶昏昏沉沉呆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有好几个人前来光顾马桶,淋漓的尿水星星点点迸溅到他身上。他仿佛失去了知觉,眼睛痴痴地大张着,嘴巴半开半闭,宛如木雕泥塑。
中午十二点整,两个警察打开牢门进来组织在押人员吃饭,发现秦雪雷这般模样,一个警察把他领到楼下的水房冲洗一番,还给他找了两件清洁工的旧工作服换上。秦雪雷俯首帖耳,像流水线上的产品一样接受处理。天气太热,自来水管里的自来水被正午的太阳烤得热乎乎的,比家乡冰凉的井水舒服。工作服虽然是旧的,但很干净,穿起来还挺合身。这个警察不打不骂,态度和蔼,顶多嫌他身上的气味难闻,离他远了那么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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