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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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报纸的时候,老胡说:“这事按理说应该过去了,你看这张报纸就当看一个笑话,就当它是一个下酒菜,别往心里去。”
我说:“他妈的南城晚报!”接着我又说他妈的!真是他妈的!我用力敲着桌子。我看见碗和筷子都哐啷哐啷地跳了起来。我敲了一下又一下,说,“怎么回事?”
老胡说:“唉,报纸嘛!”
“怎么回事?”我盯着老胡的脸。我觉得他的脸老在晃动,皱纹像蚯蚓一样满脸乱爬。我把身体向他倾去,逼住他的脸问他,“你怎么不说话?”老胡晃着满脸蚯蚓说:“唉!你让我说什么呢?”
“他妈的!”我捶了一下桌子。碗和筷子跳得很高。我又捶了一下,它们跳得更高。“他妈的!”我要再捶桌子的时候,老胡把我拉住了。他跌跌撞撞地来到我身边,捉住我的手。我说:“老胡你小心别摔跤。”老胡说:“我会小心,我会小心。”我说:“你放开我的手,扶住我的肩膀。”老胡笑道:“还是你扶着我吧,要不我会摔跤的。”老胡真没用,这点酒就不行了,抓我的手抓得那么紧,我说:“老胡你松开我的手,我要捶桌子,我很生气。”老胡说:“好吧,你再捶一下,捶了我们就走。”
老板和端盘子的姑娘在一旁咧着嘴傻笑。我说你们笑什么笑!?老胡说老板别见怪啊。老板说不见怪不见怪。老胡说那我们走啦。老板说不坐啦,那你走好呀。我说老胡你走不走?你真哆嗦!
街上的一切都在歪斜,楼房、树木、车辆和人群都是怪怪的,都跟老胡一样脚下无根站立不稳。灯柱子也是那样。灯光紫莹莹的。老胡的脸膛发黑。左边好像是一个公园,黑黑的,比老胡的脸还黑。街狭窄起来,两边店面的门脸都很矮,里面的灯光像血水,殷红殷红的。歪斜着的门脸里都有一些女人,她们也是红红的,脸是红红的胸脯是红红的,大腿也是红红的。她们把大腿放在门口,把红脸朝着我们笑。她们的红脸和大腿都忽远忽近,像荡秋千似的。她们说老板呐洗脚吧?老板呐洗头吧?老板呐按摩吧?老板呐……我觉得她们像鸡叫。我说鸡窝。老胡也说,鸡窝。
我们继续走着,走过了好多歪歪斜斜的街,走过了广场,走过了民德路中山路。老胡说我们不回去吗?我说不回去。老胡说那我们去哪儿呢?我说去找余小惠。老胡说明天吧,你明天去找余小惠,今天你先回去洗个澡。我说我不洗澡,我要找余小惠,我要跟她说对不起,我对不起她你知不知道?老胡的鼻孔嗤嗤地响着,说你身上的味道多重?不洗澡怎么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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