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愧疚地低下了头。
《在疼痛中奔跑》二:裴裴(4)
父亲原本只是来看看我,但见到我之后他改变了主意,坚决要把我带回凤凰城。于是,我仓促地收拾了行装,和父亲一同登上开往凤凰城的列车。
在火车上,父亲给我买了烧鸡和汽水,一遍遍跑到卫生间绞湿了毛巾让我擦拭油腻肮脏的面颊。他不是善于言辞的人,但我看出他在竭尽所能地对我好。短短两天的旅程,我享受到了缺失已久的亲情的温暖。“血浓于水”,父女天性的亲和冲掉了时间以及他们的冷淡造就的隔膜,10岁孩子的心里没有积淀太深的怨恨,只要父母肯伸出手,孩子便可以重新承欢膝下。我很想扑进父亲怀里痛哭一场,哭尽所有的冤屈和不平,但长久的压抑让我已不懂得如何释放自己的感情。我近乎贪婪地享受着父亲的呵护和宠爱,表面不动声色,而内心里沸腾如火,我清晰地感知自己心底的坚冰在融化。
我以为,自己从此有了感情的皈依。
但幸福如此短暂,像风过无痕。
到达凤凰城,我才发现从我出生到离开,整整生活了6年的家是如此可怕的陌生。这个处在半山腰上的大杂院,混杂居住着一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市井小民,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事每天都有发生。而妈妈,她是那样一个艳丽而俗气的女人,头脑简单得令人不可思议。每天,她总是涂脂抹粉花枝招展地去上班,她的工作是在一家合同制的街道小厂做保管员,在那里,她是令人垂涎的大美人。
在那样的年代,一个女人生得貌美本就易遭不幸,如果她又虚荣而浅薄,那简直是一场灾难。曾经,她看中父亲那种大城市男人身上所特有的高贵气质,天真地幻想跟了他就可以到大上海去享受荣华富贵,可以当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奶奶。可现实粉碎了她的美梦,我的到来又令她另攀高枝的念头轰然倒塌。她变成一个对现实极端不满的琐碎唠叨的妇人,整日抱怨如果不是嫁了一个要啥没啥的倒霉男人,凭她的美貌完全可以过一种很好的生活,住楼房,看彩电,穿金戴玉。对我,她更是一肚子的不满,嫌我不如她漂亮,嫌我不够机灵、不够甜蜜、不够讨人喜欢。“瞧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儿,像个小寡妇似的,哭丧个脸,八棒子打不出句话来,哪里像我呀?我怎么这样倒霉,生了你这么个丧门星?那时候喜欢我的人那么多,要不是因为有了你,我才不至于非要嫁到你们裴家,受这些活罪……”每天,我就这样忍耐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