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布长衫,黑布马褂,腰中束一带毛边的白布带子。洪钧喊得一声:“二哥!”刚止的眼泪又籁籁地流得满面。
“文卿,文卿!你不要过于伤心;大哥的身后,着实还要你我做兄弟的尽一番气力。”张仲襄一半实话,一半故意地说:“就这几天,我已经心力交瘁了,你可千万打起精神来替一替我!”
听此一说,洪钧便尽力克制自己,收拾涕泪,问起万士弘自裁的经过,“大哥也是很豁达的人,”他说:“何以竟出此下策?”
张仲襄怕他听了又增伤感,不愿多谈,含糊地答道:“总而言之,不外着急而已,自觉无以善其后,只好一死求个解脱。”
“其实又何致于非走上绝境不可?”洪钧突然问道:“我在上海发的信,收到了没有?”
“收到了。可是,大哥看不到了!”张仲襄问,“你的信语焉不详。只说结果圆满,一切等你回来再谈。是怎么个结果?”
于是洪钧从怀中掏出与吴老板所订的契约,默地递了过去。张仲襄接到手里,匆匆看完,闭目摇头,是那种无穷感慨,不胜遗憾的神气。
洪钧自然要问:“二哥,这么办,不是当初的原意吗?”
“比当初的原意还要好。可惜,晚了一步!”张仲襄急忙又说:“这不是怪你,你办得太好了!而终于是这么一个惨不忍言的结局,真乃天意!”
越说越令人糊涂,“二哥,”洪钧追问,“是不是我耽误了什么?”
“不、不!你没有。”张仲襄踌躇了一会,很吃力地说:“你旅途辛苦,加以这么个刺激,我真替你担心,怕你支持不住。文卿,”他抽着他的背又说:“你先请回去休息,或者到望海阁去坐一坐。最好,最好喝醉了它,睡一大觉。”
洪钧听他这话,胸头一爽。他也知道张仲襄不愿多谈,是怕他感触太重,哀伤过甚;却不知郁闷更能伤人,倒不如细细去问蔼如。
※ ※ ※
蔼如跟洪钧一样伤心,连朝皆哭,眼都肿了。
可是,她虽一想起万士弘的好处就哭,而见了洪钧,反无眼泪,因为怕增添他的伤心。
在洪钧,一则处境不同,望海阁不是丧居,虽是“门户人家”,毕竟也有老母,要顾到忌讳;再则在万家的眼泪流得太多,此时有欲哭无泪之实;三则是跟蔼如同样的用意,不愿她因为他的伤心而伤心。因此,见了面反倒找些言不由衷的、小别重逢应有的门面话说。
“先洗个澡吧!”蔼如皱着眉说,“看你这一身,倒像是三年不曾洗过澡似地。”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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