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他的神经太健全,没人会使他想起乐谱与疯狂的竞争,没人会使他想起关于有调性与无调性、三和弦与空五度的争执。在宿舍他可以什么都忘掉,忘掉功能的走向,忘掉作品分析时的错误,忘掉乐器配置法,忘掉九度三重对位引起的神经错乱。什么都忘掉了,可就是忘不了马力。马力在那次考试后,回家探亲让塌方的窑洞给砸死了。
〃小力子!〃他娘一定这么叫。
〃我的儿!〃他爹一定哭得象个稻草人。可是他什么也不会听见,早就变成一团血肉,甚至直接就变成了一堆黄土。马力,马力,一声不吭,站在那儿象个黑塔的马力,可就是不爱吭声,象个空五度在一个极沉闷的音区撞了一下就再没发展下去。他的床和铺盖原封不动地放在这儿,似乎生怕人把他忘掉。没人来搬它们,这样李鸣就只有想着马力。想马力不用考虑和声,不用考虑结构,你可以无休无止地想下去,没人会说你对错,说你该不该终止。这比去教室面对那个大功能圈要好受得多。
功能圈已经被人正式用镜框挂在了墙上,挂在黑板的正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