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件事是小凤特别担心的,就是钱的问题。为博达治病已经花去了三分之一的钱,女儿上大学和他们日用开销的费用也很大,她不能坐吃山空。小凤从小到大还没有面临过这么大的经济压力,她开始明白男性作为一家之主的难处。小凤在台湾学的是英文秘书专业,结婚之后一直在家里养孩子,专业已经丢得差不多了。以她现在的年龄去跟刚刚毕业的女孩子竞争,实在是自不量力。而且只是做秘书,也不足以养活他们全家。
用剩下的六十万元中的三十万投资点小生意,这种想法曾经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但是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了。她没有信心去做这么大的事情。
博达为了避免尴尬,也没有问过小凤经济上的问题。他知道她在经济上一定会有困难,可是自己病殃殃的身体,又能做什么呢?衰老,他的肉体在一天天地衰老。他从三十几岁就开始跟身体的老化作斗争,可是赢的总是时间,输的总是他。他曾经用年轻人的服装遮盖自己微微发福的身材,他增加体育运动,他跟年轻的女人调情,他想摆脱家庭的束缚……他试了一切可以想到的方法,都没能使他青春常驻,人生像一个海市蜃楼,你拼尽力气追赶,总感觉他就在眼前,直到体力不支的时候才明白,一切都是虚空。
博达的心里有两个人在不停地争斗,一个人想为妻子的接纳而感恩,另一个人则想继续为自己的错误辩护。这样的心态,使他的情绪很不稳定。
小凤把做好的晚饭端到博达的床边,自己退回到餐厅里和两个孩子一起吃饭。刚刚坐下就听到博达叫她,博达说菜太淡了,让小凤帮他拿点盐。小凤拿了盐给他,他又说加得太多了。尼克看着妈妈被他呼来唤去,心里十分不满。艾米闻到从尼克鼻孔中喷出的火药味,她拉拉弟弟的衣襟,示意让他平静一下。
小凤从卧室里出来,没吃上两口饭,博达又说把汤打翻了,叫她拿抹布帮助收拾一下。小凤到卫生间拿了手巾走进去,博达说她动作太慢,汤已经流到床单上了。
很多重病的人都有自怜情结,疾病成了他们要求别人做超额服侍的理由。博达就是这样的心态。他想成为全家的中心,他怕孤单,他觉得他会在某一时刻突然地死去,而那一刻,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今天徐小凤如常地去儿童福利院做义工,家里只有博达一个人。他一整天都被死亡的恐惧包围着,这种恐惧又变成莫明其妙的愤怒,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