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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响过之后,赵老巩心头一紧,呆呆地朝桥头方向张望了很久。走过去听见朱全德与人们争执,老人心脏一热,眼窝真的汪了泪,他很快用粗麻的手背将两滴泪抹碎了。不多时便有零零星星挑灯的村人走过来,看见呆傻的赵老巩就说,赵老巩,朱全德敲钟给你拉伴儿呢。这老爷子大冷天苦撑个啥呢?呀,六盏灯往西街一挂,就是三百块哪!赵老巩听了就恶煞煞绷起老脸,骂:“滚!”天黑,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他把村人骂走了。赵老巩抠抠搜搜从青布棉袄兜里摸出铁钩子,将六盏灯一下一下摘下来,挤到一处逆风的地方。这时老人的脸猛然间像黄裱纸一样黄了,他的眼睛却是红红的,牙齿咬着嘴唇,硌出了血。他一只枯瘦的手弯曲着颤抖着伸进八福灯里,拔出一根洋蜡,往灯纸一歪,八福灯就燃烧起来。迎了风口,那五盏灯也轰地着了。阵风卷来,火舌蹿动,舔灼黑黑的天穹,飘起了纸灰,一片一片漫天弥散。赵老巩泥胎似的站立不动,连棉袄袖爬着火苗子都不知道了。
狗日的,今日就是今日啦!赵老巩想。
雪灯会的第三天,是本月第一个有日头的日子,赵小乐背着猎枪打了一天兔子。他发现赵老巩在焚烧灯盏之后却破例精神起来。很快,赵小乐就看见葛老太太的大黄狗从老河套里颠过来,它的前头是葛老太太和她姐姐以及孙艳萍等人。他们摆完茔地灯回村去了。赵小乐看见大黄狗遥望着西天时叫时停,叫声失去往日的急躁,狗的视线里出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景象。日头沉下去的地方是紫黑色的,天又阴了,模模糊糊老帆颜色的天幕铺下晕晕的怪光,使白亮的大冰海漾动着说不清的东西。赵小乐觉得这天景儿够怪的,拎着兔子很猥琐地回了家。他眼神儿似乎没个着落,看见老爹蹲在灶台边吸着烟斗。赵老巩烧了灯以后身子骨没垮,但他顿时苍老了,话稀,脸上快快地愁。他显然无法应付眼前的事了,雪灯会变得那么遥远,不再属于他了。葛老太大毒哇。夜里朱全德来家里看他,呆到很晚很晚才走,望着憨头憨脑的赵老巩,就有太极斧影子晃在眼前,他躲闪着那个记忆,却躲不开。赵小乐将两只兔子往堂屋地上一扔,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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