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使我听起来有一种隔离感,虽然她就在我的对面,但她的话音却像隔了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弯曲着才能到达我的耳朵。我听着这弯曲的声音(其实她是不自信的),心里想:真相是多么容易被隐瞒啊!只要你坚决不说,只要不说就什么也没有发生,只要不说就什么都不曾存在。只要你自己坚信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谁(连你自己在内)又能找到证据呢?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否这样想了。我既疲劳又混乱,没有任何记忆又时时被记忆所占据,在这两相相抵中是一片混沌的空白。
我麻木地躺在同学家的沙发上,听见门响,听见有人走近我,听见同学的声音在门口说:多米,单位保卫科的同志想跟你谈谈。声音消失,门口的光随之消遁。一个又瘦又长的女人像女巫一样降落在我的面前,她用密探的声调对我说:你不要害怕,把一切发生过的事情告诉我们,我们会替你保密,并且替你惩罚坏人。我虚弱地躺在沙发上,我固执地不说一个字,为了表示我的决心,我自始至终不与她探寻的目光对视,我有时闭目养神,有时看着她以外的空间的某一点。
她一遍遍地问:你们在北碚是怎么住的?怎么去了那么久?她一遍遍地问:没有发生意外吧?到底发生意外了没有?她一字一句地问:发生了吗?发生了?
还是没发生?
我想只要我不回答她的问题,问过一遍之后她就会没趣地走开,但她执著得要命,每一句问话都坚定而自信,在整整一个上午,这种坚定而自信的讨厌话音在房间里塞得满满的,我用巨大的漠视抗衡它们,搞得精疲力竭。
之后我昏睡了一个下午。在黄昏的时候来了一个美丽的女人,她的声音在昏暗的室内像真正的月光,清澈而柔和。美丽的女人有时不用看,周围的空气就能传导一种魅力。也许我刚刚睡过一大觉,对美的感觉特别灵敏,我的对着门口方向的那半边脸颊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来自美丽女人的光芒,我不由自主地仰望她,我发现她就是那个在武汉码头送别的引人注目的神秘的女人,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时至今日,我还是不能证实她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发型、脸型、身材都相像,是不是就是同一个人呢?也许我过于一厢情愿,把两个人看成了同一个人。
后来我想到一定要问问矢村,但一直没有机会。我跟矢村最后一次见面是在火车站,他在那里等我,就这一点而言,他还是一个有心有肺的人。车站里乱糟糟的,我的同学把我送到那里,他们互相发现之后就仇视地对望着,我对他们说:你们都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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