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在这个时候,谭因会需要人扶一把,才能走得下去,杨世荣想。他把视线从谭因的背转移到堤岸上。天空一群候鸟飞过。这堤岸走上五十米后景致美极,来这里真是对的。
他帮不了谭因,他不想看到结局。谭因是否能从这个堤岸脱身,看他自己的运气。他选择这地点,只是因为他曾经从这样的绝境跑出来。那是死里拣一条命。或许,谭因行,他可以变成一条鱼钻进水里,或是躲进荷叶里,变成一个温柔贞洁的女子。
鹤止步(15)
没有必要再走下去。他高声地说:“就这里吧!”大家都站住了。谭因也站住了。堤岸的顶是平的,但也有几个人宽,草丛渐渐高起来,没及他们的脚踝。
谭因没有回过头来,侧着身,面对湖水,他个子奇高,可能他真长了一大截。杨世荣从未看见他那么静的姿态,可能是等着开枪。他把枪保险拉了一下,谭因听到咯嗒声,居然还是一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杨世荣感到一股热流突然涌入他的心中,这个人,前面的这个将死的人,或许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许诺过忠诚的,不管对方怎么样,他不想列出账单看看谁欠了谁多少。只要他有过许诺,他就只能珍惜那个许诺,因为他没有向任何人、任何党派、任何政治许诺过忠诚。他也没有必要在这时候放弃他忠诚的权利。
无论他怎么做,谭因逃不了一死。他为谭因作牺牲完全没有必要。但是他想做的不是为了谭因,而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此生唯一的一次纪念。
他叫了一声:“谭六!”
谭因没有理会,但他看见他的头动了一动。
他又叫了一声:“谭六!”
谭因转过身来,声音又硬又冷:“没什么可说的,开枪吧!”
杨世荣举起手来,大声地说,说得很缓慢:“谭六,为哥的不能送你了。”
谭因说:“杨哥,不关你的事。打准点,干净点,小弟谢你了。”
杨世荣看他还不明白,但是没有时间解释。或许他们俩本身就是难以互相理解,难以信任终生,称兄道弟也没用,刎颈之交也没用,互相听不懂的不是话,而是心里的声音。
杨世荣举起驳壳枪。这种枪很笨重,但枪的口径很大,子弹杀伤力极强。他举起驳壳枪,渐渐抬到到一个高度,眼瞄过去,正是谭因的心脏,他要的就是他的心。他拨了枪机,突然叫了起来:“谭六,接着。”他迅速把枪举到额头,子弹飞了出来,轰然地炸开一个大口子,再继续往前冲,命定要从另一边冲出来,大口径子弹的冲击力,把杨世荣整个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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