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愣住了。
我设想过无数个和梅见面的场景,该如何的微笑,开口说出第一句话,如何注视梅注视我的目光,如何将梅的痛苦轻轻抹去,重归学校时候的快乐和自信,惟独没有想过这样的一个场景,这样的一种重逢。
梅的喜悦在刹那间写在脸上:“王愚,你可来了。”
梅斜躺在床上,头被枕头垫起来,似乎转动起来很困难。
我说是啊,表面上笑容灿烂,心里很难受。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一直无法相信已经梅病到这种程度。她的双腿都打了石膏,全身几乎坚硬,看到我进来梅似乎想动一下,但胳膊和腿只是象征性的稍微动了一下,就再也无力挪动一点点了。我的心里一痛,几乎不忍目睹。
梅艰难的用头部示意:“这是老段,专门来看我的。”旁边那个男人那张一看就被岁月打磨得很沧桑的脸上挂满笑容,站起来伸出他的大手说:“我叫段伟业,听梅说过你很多次。”我一时还搞不清楚老段是何许人,冲他点头笑笑。
快到吃饭时间了,阿姨叫我和老段帮忙,把梅扶起来靠在床上。阿姨说现在已经好一点,在别人的帮助下可以坐起来,最严重的时候连坐都坐不住了。阿姨不好意思地说我姑娘的手端不住碗,还得我自己喂她,你们都是她的好朋友,就自己吃吧,我不招呼你们了。
看着阿姨把肉撕得很碎一点点地喂梅,而梅艰难地张开嘴巴,慢慢地嚼动。梅很想自己吃,可是她的手指头把筷子夹住,几乎一点力都使不上。我不忍看下去。阿姨做的饭菜很香,我却无法下咽,心里在使劲地翻腾。我一下明白梅为什么会给我那个绝望无比的电话,说她如果能动一点点,她就会选择死亡。
死亡,这个词让我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我对死亡的最初认识源于一个仅仅抱过我几次的爷爷,那时候我也就10岁左右的样子,那个我父亲的爸爸也就是我所谓的爷爷,据说因为我父亲的哥哥也就是我叔叔的不孝顺,在一个夜里喝下了30片果刀片,然后在经历了数十次滔滔不绝的宣泄后,年事已高的爷爷终于用一种他所认为的理想方式结束了自己。我被父亲从学校里揪回来参加了葬礼,我看到爷爷在照片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下面的一大群人痛苦失声,长须拂然,眼睛中有种冷冷的光。
那时候我终于知道生命原来也可以就这么消失。很多年后我挖空心思的想写点文章来纪念一下并没有多少记忆的爷爷时,常常想起来的一句话是:爷爷那天走了,天下着雨。是的,那天下着雨,我穿着薄薄的雨衣跪在地上,一边在想,原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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