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是否干净,伸着脖子一饮而尽,“这便开始吧!”他臀上火烧火燎,体内却阵阵发冷,手足只抖个不停,好在曲子烂熟于胸,演唱已然成了本能,他定了定神,咿咿呀呀开口——
“顿然间,啊呀鸳鸯折颈,空辜负海誓山盟,好教人泪珠暗滚——”
这是蒹葭接触的第一首曲牌。六岁的他牵着师父的手,远离双亲故土,来到木都城的戏班。台上正在排戏,唱得就是这支山坡羊。蒹葭不懂词曲含义,只觉得三人在台上热热闹闹,乱作一团。彼时的幼童触景生情,越发满心悲怆,天地之大,惟有自己最是孤独可怜——
蒹葭生来妍姿丽容,两岁那年,算命者言道,他容颜如妖,面带亡国之兆,将祸国殃民,累及全家不得好死。父亲半信半疑,不久,南国发动战争,沙国开始风雨飘摇,一年一年过去,沙国被南国军队蚕食,国土越缩越小。父亲渐渐相信谶言,欲杀了儿子保国。七岁的某日,蒹葭睡眼朦胧从梦中醒来,父亲坐在床头,满脸哀痛,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凶器。蒹葭一时惊呆,整个天地都仿佛轰然倒塌。
唱到“珠泪暗滚”时,蒹葭下意识地翘起兰花指,弹拭面上泪痕。他知道阿爷不喜欢自己。他打小就生的妖媚,又喜落泪,阿爷觉得他不像男人,常常呵斥他。然而,自己毕竟是阿爷的亲生骨肉,他真忍心杀了自己去救国吗?杀了自己,便能救下沙国吗?
“啊呀,怎知他一旦多薄幸。嗳,忒硬心,怎不教人两泪零?”
阿娘跪地苦苦哀求,方拦阻了阿爷弑子。恰巧戏班经过,阿娘咬牙将蒹葭送给了师傅。母亲泪流满面,握着蒹葭的手反复叮嘱,不可提及家门,不可重回砂城,以免招来杀生之祸。蒹葭的离开,并未扭转沙国灭亡的命运。国君降南不久,蒹葭阖府家人惨遭屠戮。母亲当年狠心送他离去,反倒保住了儿子一条性命。
“无端抛闪?抛闪无投奔。”
蒹葭依言进了戏班,黄口幼儿孤身在外,思乡之情不可遏制,更兼学戏苦不堪言,他尝试着逃跑,却又不敢回乡,母亲的叮咛在耳边回荡,天地悠悠,自己却是多余之人。最后,他乖乖回到师傅身边,一心一意,跟着师父学艺。这首山坡羊,也是蒹葭学的头支曲子,承载了他幼年的悲伤回忆,所有离亲失家,便从顿然间开始……
蒹葭泪落涟涟,一字一句,如泣如诉,父母死了,家人死了,师父也死了,他什么也没有,惟余下四海一空囊,供眼前的贵胄折磨取乐。这样想着,蒹葭撑起上身望向张颀,忽然笑了一笑。
沙人一边喘息一边吟唱,缱绻飘逸的唱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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