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能否等到那一日,与他而言,砂城承载着他的欢乐,痛苦,思念和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
街边艺人正表演糖人吹画①,蒹葭忍不住驻足——小老鼠的头成形,然后是细细的耳朵,肥肥的身子,围绕摊边的孩子充满期待,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抢……幼年时,阿娘常牵着他买糖饼儿,他也是这样欢喜雀跃,急不可耐。如今,母亲的音容已然淡去,但她柔软细腻、带着暖意的双手,始终烙印在自己脑中。
蒹葭下意识地握了握袖,袖中藏着母亲的遗物。他离开砂城时,母亲哭着摘下一支翠玉耳环,递到他的手中,“玉奴,爷娘对不起你,你好好照顾自己——这个耳环你收好,阿弥陀佛,愿菩萨保佑,我们母子还有重逢的一天。”可惜,菩萨没能保佑他们,三年后,阿爷被杀,阿娘自尽身亡,若要与家人重逢,只能等到黄泉路上了。
蒹葭闭上眼睛,阿爷威仪的面容,阿母慈爱的眼神,依稀在脑海中摇晃。师父去世后,蒹葭重回故里,遥望城池中心的黄金碑,告诉自己,那里曾是他的家园。蒹葭也暗暗查访家人骸骨,想为他们立坟祭奠。虽然时日久远,凭借他与南国官员的交情,却也获得一个重要消息——元玄十年,家族遭灭门后清点尸首,自己的妹妹竟不在其中。蒹葭听闻后心头狂喜,祈求妹妹尚存人间,或许兄妹真有重逢的一日。妹妹小自己四岁,如今当是十九岁的青春妙龄——然而,人海茫茫,他却哪里去寻?
他熟知的亲人全部离世,不知该往何处打探消息。蒹葭一个人承受着孤独,有时会在心底埋怨师父——死亡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他想告诉师父,痛苦地活着,比死更艰难。他忍受着同族的鄙夷,南人的亵玩,被斥为不男不女的祸害,连自己都觉得躯体肮脏无比。维持着皮囊的洁净,是他保存自尊的方式。然而,在那些人眼中,自己一定很可笑吧,就像倚门卖笑的娼妇,无论如何香汤沐浴,华彩衣饰,那污浊总是如影随形,哪里擦拭得掉?
蒹葭拉紧斗篷风帽,掩盖满头金发。砂城常年与是非城交战,双方虐杀俘虏的手段狠毒而残暴,均是不遗余力。沙奴在砂城不敢独自出门,外出若被南人发现,可以当街处死。蒹葭曾亲眼见过一个沙国少女,因与主人走散,被南人拖光衣服踢打,他们用棍子捅她的下身,鲜血淌了满地。围观的男女老幼,眼神既鄙夷又兴奋,闪着野兽般凶狠的光芒。蒹葭的胸中涌出的,除了愤怒、仇恨和痛苦外,更多的是震惊——战争是怎样的毒药,能把满口礼仪教化下的人们变得禽兽不如?那日他幡然醒悟,自己的仇恨,相比这个国家,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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