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开始,然后是三姨太。三姨太叫莲生,据说是山那头一个戏班子里来的戏子。阿娘和二姨太总是恨她,我不知是因她是戏子,还是因为她生的美,抑或是因为三姨太来后,内院的天井便开满了荷花。
可惜周家内院的荷花只开了两个夏季。三姨太死后,阿娘就命人清掉荷花,养起了锦鲤。
没有了满池菡萏,随后一年的夏天我竟有些不习惯,中元节邀了几位族弟出游去随乡看社戏。庭兰随阿娘一贯不喜戏子,只是留在家中读书。那时的我从未离开家中多日不见阿弟,此次出行开始本无知觉,但后来却甚是思念起庭兰来。
也就是那次出游,我遇到了花寒方。他是花莲生最小的弟弟,他告诉我他姊姊最喜欢《西厢记》。我失笑,三姨太不正是自缢在西厢的窗棂上吗?
因为花寒方,我终于不再想着庭兰了。后来几位族弟打趣说:“梓言若知有个戏子的笑靥与他有五分相似,必会暴跳如雷吧?”回忆起来,庭兰那么讨厌寒方,或许也有这样的原因吧。
那年夏季出游回来,我便时常与寒方见面。午夜梦回惊醒之时,我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在饮鸩止渴。
我的心里住着一只鬼。它或许是在那年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大开那日,钻进了我的心里。
它每日在我耳边窃窃私语,它每夜在我的梦里翻山倒海。它总是在我的心底嚎叫着一个名字:庭兰,庭兰,庭兰……
而周庭兰,我的好弟弟,逼死了我的寒方,抽走了我当时最后一块浮木。他完全继承了阿娘对戏子扭曲而执拗的偏见,在阿爹和阿答面前狠狠数落了一顿寒方的不是。我从未想过寒方竟也是如此执拗,他早看穿了我心中的鬼,他求不得恩爱的假象,他恨我。他一头撞死在前厅的柱上,不是怕羞辱,不是受不住耻笑。他只是恨我赢不了心中的鬼,他只是恨他自己对我还存希冀。莲生死在她的怯懦,寒方死在他的争求。
但我永远忘不掉阿答在寒方死后看我的那一眼。他奢求、他悲悯、他失望、他憎恨,他甚至开始想放弃了。那日他把我叫到书房,告诉我家族的诅咒,以及我祸害家族的凶煞命数。
“亭匀亭匀,阿答望你以后知妥帖,懂进退。”我回想起那年阿答的话,突然懂了。
不过是短短光景,我便也犹如那下了龙庭的皇帝一样,从天上跌落到地上,摔得几乎粉身碎骨。
我开始认命了。
为什么那鬼会钻进我的心里?不是因为我污秽,而是因为污秽的那个人注定是我。
我是这个宗族的害群之马,我命中注定要祸害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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