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种状况下还有参观博物馆的兴致,但正如洛克尔导师说的那样,没有谁能保证我还有下次机会。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跟我去,事实上无论是凯旋门,卢浮宫抑或是巴黎无数的酒吧咖啡厅,他都有比我充裕得多的时间去观摩。而且我在法国的日常交谈不成问题,我也并不希望成天跟在他左右。
里尔克说,巴黎是一座无与伦比的城市。
显然,如果作为一个展现人间百态的庞大舞台,世界上很少能有城市比巴黎更淋漓尽致地体现出她的每一张脸。伦敦是严肃而快捷的,而巴黎却在海的对岸不紧不慢地向这个飞奔的世界展示她未经重大灾难摧残而亘古留存至今的风韵。从万神殿区到波旁宫区,一路花体字招牌连绵成线,露天座椅保留着洛可可时期的精美线条风格,蔷薇从铁篱笆中探出头来,倏得提亮视觉。风情万种的贵夫人牵着贵宾犬高傲地穿过人群,神色如同水中一支半开的蓝色鸢尾。
因为时间有限,我还是决定先去卢浮宫看看。宽阔的路面用青石板铺得极其平整,云影从脚边缓慢地踱过去,其间夹杂着风筝的影子欢快地掠过草坪。文明的祥和姿态有时候美丽得不可思议。
然而只要再拐几条街区,路边就可以看到不少乞丐,肤色与瞳色排列组合出各个民族的面貌。他们缩在城市的角落,背靠坚硬的城墙,向繁盛的文明伸出双手。
我想起十五岁时读的诗句,在那个有正当资格陷入无谓的感伤和愤世嫉俗的年纪里,愈是高枕无忧,愈是迷恋那些沾满血,污水和脂粉的句子,归根结底,仍是在将考试和学生机构当作荣辱的年代,好奇那个离我们何其遥远的,贫穷与不公的世界。
波旁王朝的陵墓静静坐落在城市一角,沉默注视着一个国家在它的废墟上开出恶之花,像菟丝子的根一般蔓延到整片土地与人们的心灵。历史是贵族的坟墓。
然而毕竟只有足够强大的社会才能包容个人的自由,如同只有丰盛的灵魂才承载得了厚重如山的爱情。一个真正自由的世界里,没有贵族也没有英雄,每个人都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一个废物。
我向下一条大道上拐,同时摸出一点零钱,朝街角走去。
一个大约十多岁的女孩子靠着精致的街头雕塑坐着,双手抱膝,头发和衣服沾满尘埃,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似乎觉察到我,缓慢地抬起头,蔚蓝的瞳孔是她全身上下的唯一亮色。
我想起了波德莱尔那篇《给一位红发女乞丐》,于是我过去,准备把硬币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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