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私下认为戴娅答应拍写真大都是为了钱,或许还有炫耀。她需要钱。爱徽在酒吧里卖白酒不过因为好玩,但戴娅需要自己缴纳学费。她从来没有向我们展示过她的拍摄成果,我们一问起,她就板着脸。但她开始浓妆艳抹,耳朵上挂满星星钻。
有天在宿舍的盥洗室里,只有我和爱徽。我们说起她,隐约联系到“卖淫”两个字。我们没说出口,嘴角挂在笑看着各自水龙头的水哗哗做响。心里不知为什么重重地松了口气。
但他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有时候,我这样想,暗自神伤。我写了很多诗,每天都想写,一刻不停。我经常不得不把头探到窗外去,让雨水抽打我,顺着发梢向下滑,用它们冷切心灵,以免我叫出声来。有天深夜。我写着,肚子很疼,浑身冒冷汗,不得不披着衣服到厕所去。在厕所里我听着水箱单调的水声,就哭起来。还有一天,我边看着书,边吃方便面,然后呕吐起来,吐得满桌子都是——但这一切还是不够,除了文学,我一无所爱。我知道,这远远不够。
当大雾消散,我和秦则托着腮帮坐在岩石上,看海水旖旎地耸动身躯献媚以重生的地平线时,我皱着眉头对他说这些。“你认为文学之中还需要什么呢?”秦问。
“我不知道,”我跳起来,手舞足蹈着:“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无聊透顶了。我能给语词留下什么?我们提到李白,就想到‘月’,提到陶渊明,就想到‘菊’,他们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一个讥讽,讥讽我的生命力还不够大,不够用一辈子来给一个,哦,哪怕仅仅一个词、一个字——一个深刻的无法磨灭的痕迹——而这是可以实现的。
秦笑了,简直笑不可遏。他说:“你的说法真文学。”他站起来,几步蹦到海水里,用力践踏着水花。但他又扭过身子,远远地把我紧握的手掌拉过去,把它掰开。
秦笑咪咪地站在海洋之中,就像从旷古永恒里萌生出的物事。我终究也快乐起来。
奶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翻白眼。“小朗吖,外面做什么?整天噼里啪啦个不停?”
“修路。”
“可别再挖地了,这个岛就那么薄薄的一层土,再挖下去,就沉啦。”她不无忧虑地说。
“沉就沉了呗,我们到大陆上去。”
“要这个岛没了,咱们可什么都没了呢。”她不屑地看着我,说傻话。
窗外天光暧昧,阴暗仍旧潜滋暗长:昭示鲜鱼死亡的腥重空气、乌云在树丫上逗留、风远离大陆,挣扎在海岛上,就要无处可栖、眼角可及的海洋正在涨潮,也是陆地周而复始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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