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去,像是想要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份温烫送予别人。每个人在她眼里都像是乞丐,而她成了永远确信自己仍旧是灰姑娘的美丽尊贵的小公主。
对了,我说了“灰姑娘”。在一群同学里,她真的表现出一份灰姑娘式的谦卑温顺。她大多数时间不知所措,似手感觉到无论对别人坏,还是要好,都是一种笃定的冒犯。她的羞色有两层意思:渴慕着幸福爱恋的羞色;以及对人,或许也是对幸福有所冒犯了的羞色。注意:我说羞色,不是在说羞愧。这是两类绝然不同的反应,你知道,跟真正意义上的性感有关。
她声音哑哑的,仿佛从男孩子堆里逃出来的小女孩,纤弱易脆的声带,像是刚发育了一半,突然停下来,成型了。我回想起来,十四年后,我和严红认识,严红也有这样一副小男孩式的哑嗓音。我一生似乎注定跟这类哑哑柔柔的女性相碰。那种声音啊,对了,你吃过用热水烫水煮熟的香梨吗?刚从锅里端出来,梨子表层还冒着一层热热的水气——我是否可以说——这种女孩子类型的声音很“梨”?很“瓷”?一种名贵的薄胎青瓷……
她大腿的静脉,光裸着,热热的大腿的静脉,多少次我的面孔头颈曾枕着她睡觉。仿佛船舶枕着一条深沉绵长的河流入梦。多少次,枕着熟悉的跳动。
第一部分泪(3)
她叫冯建英。我叫许建建。两个人名字加起来,有三个“建”字。我们那时,我是指后来,老是开玩笑说将来生下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肯定要给他(她)取名“建设”才行。光有建,没有“设”的下文哪行!否则,孩子将来长大,会骂爸爸妈妈结巴,不爽气。
名字里有这么多“建”,按说这段姻缘总该成了罢!唉!
我们缺太多,缺房子。缺稳定收入的工作。最主要的是缺乏运气。可以说除了爱情和贫穷之外,什么都缺!
也许才智也不缺,但那是种什么样的才智啊!
我们俩在一起四年,实则两年半——整整足足!那是什么样的八百多天,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人要用什么样的嗓音,才能唱好这首歌!青春之歌,青年的恋人之歌。那里面有着一切人生的希望和绝望,一切体力、幻想、甜梦、憧憬,颠来倒去,昏头转向。那美丽的黑暗的八百多天,宇宙的太阳光仿佛照射不进去。日月星辰仿佛深嵌在巨幅幕墙玻璃里面,一动不动。昨天还拽着她亲着她入睡的,明天仍是这样,仍是那样一小块晶莹红玉般的肉肥的耳廓,像最初的启明星,低垂在我清晨睁开的第一眼旁边。她沉沉地酣睡,我推推她,仿佛是在推动拂晓时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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