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从小到大的家乡。我一路南下,到深圳打工。是93年6月中旬。在深圳的几家报社混过。一天,也许是第二年也就是1994年,记得像是南方那种地方潮湿难熬的春天,报社的副总编说:有你一个电话,是长途——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内心里闪过一个悲伤的直觉:会不会?……。跨过几张乱七八糟报社的办公桌。因为副主编的办公桌靠窗,最大,在房间另一头。我走过去:喂……
还记得我吗……胖胖?(声音拘禁胆怯,有点陌生)
啊……是冯建英?!(我心里说的是:英子。你。)
我要结婚了。你能寄一些钱给我吗?我要准备陪嫁了……
你要……什么时候?(我尽量拖延。我的儿子在广州,我要负担他的费用。银行里,我当天全部的积蓄不超过四千元)
我要结婚买陪嫁……你听得清吗?(仍旧怯生生……)
(突然,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勇气,也可能是邪气,直冲心头):没有,我没有钱。
……
你很急吗?让我再过两天想想办法行吗?
没有?那就算了,不要紧的(那是她的性格,她又回来了)
我再想办法吧。(木然)
算了。没有就不要了……
电话另一头嗡嗡嗡,随即搁断了。我们没有说再见。我们从此没有再见面。我们最后身心交融,肉体相向的地方是在一千公里之遥的电话线和电网的嗡嗡声里。我们在电流的嗡嗡声中相见、亲吻、哭泣、朗诵诗歌。我们有一个共同相爱的诗人:玛丽娜·茨维塔雅娃。一百年前,她写下:“为了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用天上的彩虹、尽情地写道……”一百年后,这名含冤自尽而死的女诗人又在深圳到江阴的电流声中再次诵读,再次诵读,把那些美妙的诗句再朗诵了一遍。我们接吻。充满喜悦的黑眼睛飘过冬日的雪花。我们用雪夜皎洁的身体相爱,赤裸着燃烧。我们把冬天的燃料,把全城的木柴全部耗尽,只为一场青春的大火。我在电流声里俯下身去弹唱《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手》。此刻我穿过了她的黑发。这歌曲声中的她并非单纯抽象的她。她有一个名字:冯建英。私底下又有一个昵称:英子。再会,我的爱人。我没有办法再表达这一切肮脏堕落的遗憾和快感,和痛楚和……我们都在堕落,全部下坠,从时间的序列表上,一年年拿走我们失神失常的年龄。我们长不大,但也从来不曾幼小。我和你,和她、他,它们。所有这些,我们生活在一个童年不复的国度。童年全无的年代。何以成长?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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