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四月中旬了,这高原夜里的温度有时还会降到零度。这不,雨已经变成了雨雪。他跑到煤房外面,把摊开的破纸箱子盖在破了洞的地方。屋子里,稍好了一点,可也不能再坐着了,也不能靠着冰冷的墙。他站在那里,不时跺跺脚。终于,他从煤房里逃出来,再也不犹豫,朝火车站广场奔去。可不能又生病啊。走了一半,身上开始发热,才放心了。他警告自己,保住身体是最要紧的,身体是一切,不要跟自己过不去。
只是,这天晚上,大厅又被值勤人员看死了,里面没有一个闲人。怎么办,怎么办,还要花钱去住旅馆吗?你就这一点能耐吗?在这座偌大的城市,你连个地缝也找不到吗?你连要饭的也当不了吗?好吧,你就再次坐在大厅的外面,经受这雨雪的考验吧。他真就坐在了那里。雨雪飘在身上,感觉比前两天的雨要冷得多。身子不住地打哆嗦。忽然间,想起一个地方。
这是多年前用土砖盖的厕所。他进来,里面已经待着一个老叫花子。老叫花子的屁股底下,垫着摊开的破纸箱,身子靠在墙角,已经睡着。这里虽有一股臭味,却没有那么大的寒气。不用住旅馆了,心里一阵庆幸。可以在城里又多挣扎一天。屁股底下什么也没垫,在老叫花子身边坐下来。老叫花子身上,有一股气味,但也有一股微热,从这个人身上传过来。灯光很弱,却还是觉得刺眼。他很不愿意被进来的人看见。他过去,把灯拉灭。不久,真有人进来拉屎。一股臭气飘过来。他无所谓了,只感到一股热量从老叫花子身上传过来。天快亮了,他冻醒来。这个人怎么凉乎乎的。摸摸这个人的脸和手,都是冰凉的。他把手放在这个人的嘴上。糟糕,没有呼吸。他从这个人的身边跳起来。
他把电灯拉开。这下看清,人已经死了。他一直是靠在死人身上。他这才发现,破窗户外面,正飘着大雪。他想去喊人,想处理这具尸体。刚走出厕所,就犹豫了。他没有任何身份,谁也叫不来,而且,他会从此被尸体缠住,最后,还可能被送回侯家堡。那样一来,他就再也没有勇气走进这座城市了。
再次确定这个人已经死了,他掏出十块钱,塞进这个人的兜里。他朝死者一个鞠躬,转身迅速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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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他给候车大厅擦玻璃。他得跟这些清洁工和值勤人员拉好关系。他一连擦了四个大窗户。窗户高达五米。站在梯子上,朝下望,腿都有点软。到了下午,他的努力就白费了。这几天,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