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集体宿舍,被子叠成豆腐般齐整,地面一尘不染,然而关着青春期张牙舞爪的小野兽,哪里都像是窄笼。他发自内心渴慕一个像样的家。
不是逼仄的空间,连走动隔壁都听得一清二楚,一切物品都带着洗不掉的脏,陈旧又散发着腐朽的气息的地方。
叶矜从前畅想未来,他要努力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远离市区,去买块地皮,自己搭个小木屋,门前有花园,屋后有树,里面的家具要自己亲手打造。那是他作为普通人活着的时候的事情了。
范阳洲的房子就是他的梦。
入住的第一个月他给花园修了篱笆——上面的白漆都是自己一笔一笔涂上去的,天台上还架着一副尽管谁都不会去荡的秋千,落地窗边是他从野外捡回来耐心打磨的小树墩茶几,下面铺的是他托隔壁组外派的姑娘带回来的土耳其地毯。虽然房子是范阳洲的,但是他在上面花的心思不比范阳洲少。
可以说里面的每一寸,几乎都灌注着叶矜炙热的心血。
有一年,台风过境,他和范阳洲没有工作,窝在沙发上喝牛奶看电影,外面风雨大作。那时候他捧着和范阳洲成对的牛奶杯,内心熨帖,觉得自己终于走出了那座狭小肮脏的筒子楼,人生终于走上了正轨。
那三年就当是喂了狗了。
叶矜寒着脸,拿了一卷黄色的胶带,撕啦啦从墙壁一头沿着地板贴到另一头,把二楼一分为二。第二年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了分房睡,左边的房间是范阳洲的,右边是他的。长长的醒目的胶带从中间割裂仿佛两个案发现场,路过桌子,把桌子分割成一人一半,路过沙发,沙发分割成一人一半,到了尽头,连飘窗都一人一半。
组织那种四平八稳的建筑审美在与同居人划清界限上帮了大忙了。
胶带贴在柚木地板上,不知道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那可是他每个星期都上蜡擦灰的地板。
原来书房是两个人共用,他想了想还是让给范阳洲了。
他要婴儿房。
大白非常兴奋,昂首挺胸站在三八线上巡逻,找回了一方霸主的快感。他屁股生得肥,走路一摇一晃的,此刻却走几步就要歪歪扭扭地滑翔。叶矜深深怀疑它莫不是压抑了许久,三年来被迫和人共享私鹅空间,今天终于出了这一口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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