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一笑。
“雕、雕、雕!成天只知道雕这些闲物件儿!”惠蓉不知何时到了儿子身后,点着齐容的脑门牢骚。
齐容站起来,接过惠蓉手上的木盆:“娘,你放着我来洗。”
木盆里是几件脏衣服。
齐容执意要接,惠蓉便也松开手。
她做了这么多年大奶奶,有朝一日自力更生,脏衣都要自己洗,委实不能习惯。
她不能习惯的太多了。
战火蔓延,省城中生意两年前就已经做不下去,齐家的门店接连倒闭。雪上加霜的是自家丈夫还被投进了大狱——从前他得罪的土匪,两年前翻身做了县长。
齐家前前后后不知砸进了多少银票黄金,才将他从狱中捞出来。
捞出来,却没活过一冬天。
惠蓉百思不得其解:齐家规规矩矩的做生意,怎么就落得这样下场?
她不明白,乱世之中,规规矩矩是不够的。规规矩矩就等于任人宰割。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惠蓉葬下丈夫,还是要接着过日子。日子就像滔滔河水,你被它冲刷着往前行,别想驻足,也别想回头。
家财已经散尽,齐家只好遣散下人。公婆年老,弟媳体弱,一应家务杂事,全落在惠蓉一人头上。
她时常后悔,后悔丈夫在世时自己管束过严,没叫他多娶上几房姨太太,不然如今也有人供她使唤。
后悔一阵,她又叹息自己怎么不似妯娌宋岚那般柔弱可怜:同样没了丈夫,人家一病数年,卧床不起,自己倒好,蓬头垢面哭过一场,第二天便张罗起一家子该吃什么饭。
人各有命。
惠蓉认了。
女人最可爱可敬的地方,在于她虽牢骚抱怨,转头却又扛起命运不由分说交给她的重担。
但是担子太重,也有抗不起来的一天。
比如惠蓉此刻。
惠蓉此刻望着闷声干活的儿子,眼里渐渐蓄起满眶泪:她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儿子干这些女人干的活计。
是舍不得儿子去当兵。去战场上送死。
可是舍不得,却没有办法:她凑不出一百五十块大洋。
是的,明面上征兵令十分严苛,但惠蓉已经打听清楚了,一百五十大洋,就能买回齐容这个名额——这年头县长都可以买,还有什么不能买?
可恨的是,她买不起!
家里能变卖的早都变卖了,仅剩的一点家底,不光要养活老老少少,还要买药吊命——吊宋岚的命。惠蓉不是没想过克扣这点儿药材钱,可惜良心上总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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