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蓉心里一慌,强撑着站起身来,才走两步,却觉头晕目眩,身子摇摇欲坠。她闭了闭眼又睁开,用力掐了一把自己手心,感觉眼前清明些,便接着向外走——从她置身的山洞里向外走。
勉强走到洞口,惠蓉终于看见齐云。看见齐云的一霎,她双腿一软,蓦地倒下来——
齐云衣着褴褛,面容尖瘦,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瘦弱的肩上,扛着一具……尸体。
见着惠蓉,齐云将那尸体放下,折身向外走。惠蓉不知哪里生出力气,忽地坐起身拽住他:“你往哪儿去?!”
齐云回头看她,又仿佛没再看。他的眼珠失了魂一般木然,转也不转:“祖父在这里了,我去接祖母。”
惠蓉的眼泪哗地一下子流出来。
又半晌,她恹恹松开齐云,半痛苦半哀求道:“镇里危险,不要再去了……”
齐云木然低头,看了眼自己半黑半红辨不出颜色的双手:“不危险,他们将死人都丢在城外。”
顿了片刻,他又道:“我看见了,枪口前,祖父对他们破口大骂,祖母远远陪着他……”
惠蓉再听不下去,垂下头去掩面痛哭起来。
齐云这时倒认真转过身来,轻手轻脚拍抚惠蓉后背:“莫哭,当心召来山中野兽。”
惠蓉拼命掩住嘴,好不容易将哭声憋回去时,齐云已经不见了身影。
大半个夜晚,惠蓉的身体仿佛不是她自己的。她不知自己哪来了力气,打水替公婆梳头净身,最后服侍了他们一场。天将亮时,齐云挖好了土,两人合力将二老葬了下去。
看着齐云埋上最后一捧土,看着东方渐渐翻起鱼肚白,看着山中鸟兽渐渐苏醒开始了活动,惠蓉忽然觉得自己已被抽干了。
抽干了什么,眼泪,还是生机?她不知道。她躺倒在地上。大地厚重结实,仿佛一切尽可包容。惠蓉对这被她忽视多年的泥土忽然无比眷恋,她直想就这样在泥土的怀抱里沉睡不醒,或许在梦里,还可再见到她的齐容,还能再听他喊一声娘,还能住上他给自己买的大屋,大屋里还有他专门买来伺候自己的丫鬟,白白胖胖、干干净净,又勤快又嘴甜……
“伯母?伯母!”见惠蓉双眼翻白,齐云是真的慌了。惠蓉额上烫的吓人,偏偏手又冰凉,他慌手慌脚将她抬起来,往山洞里走去。
“伯母,你等着,我就拿水来,你千万等着……”齐云嘴里破破碎碎说着话,只怕惠蓉听不见声音,就此一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