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道理”两个字。
种田有种田的道理,每样庄稼也都各有各的道理,都违逆不得。至于做人的道理,却难解得多。人不似庄稼,虽说麦有麦的道理,麻有麻的道理,但这两样只须各依各的道理,分开种,尽了力便都能收获。人却全然不同,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且常常混杂在一处,极难截然分出对错。更何况,人与人、家与家、村与村、乡与乡之间,常常会起争执,每个人都说自己对,这其中道理在哪里?
无事时,王理常常琢磨这些道理,却越想越糊涂,越糊涂便越沮丧。农活里,他最不耐烦的是理那些乱麻。每年夏至前十日,麻结了穗、花粉如灰时,父亲和两个哥哥紧忙抢时收刈。他和娘在田边拿竹刀削叶劈梢,剥下麻皮,驮回家,用水沤过,在房顶上搭起架子晾晒洁白。再将麻片泡在水中,用手指理丝、拈线,卷成团作经线,挽成绽作纬线。最后,要牵线穿杼,至少得两人,那时meimei还年幼,便由他来牵线。稍一不慎,麻团线绽便会绞乱拧缠作一堆,想要理清楚,极耗时耗力。
可和乱麻相比,做人更乱许多,哪里能理得清?理不清,他便不知该如何做人,昏乱沮丧之极时,甚而不愿再做人。实在想不明白,他去问父亲。父亲抬眼望天,想了半晌,才慢慢说:“虽然孔夫子说孝是天下第一大道,这些年,我私下里也琢磨了许久,暗自觉着,公道才是天下第一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