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百亩地每年能收谷千石,就算日后王家宗族尽都破落,只要有这墓田,便不至于饿死。
他一直小心藏着那纸遗书,直到翻过年,见王小槐又开始欢蹦,他才取出那纸契书,去见这位小叔父。王小槐那时正在院里和王盆燃火药耍,听他说了来意,笑着说:“我得再看看那契书。”王驭忙递了过去,王小槐瞅了几眼,皱起小鼻头,眨着眼说:“这契书是假的。”
王驭惊得空张着嘴,寻不着话语。王小槐却迅即将那契书搓卷成个筒,让王盆把竹筒里的火药倒了进去,随后拧上一根引线,笑着说:“我这是神药,专能分辨真假——”他将引线凑近石台上半根正燃的蜡烛。王驭这时才回过神,慌忙要开口劝止,引线却已被点燃。王小槐忙将纸筒撂到地上,顷刻间,引线便燃到中间,随即“砰”的一声,爆燃开来,瞬息便烧得只剩一些纸烬。
王驭惊在那里,活了六十多年,从没这般愤恼过,牙齿咯咯咬颤,脑仁一阵阵暴跳。然而看着王小槐拍手欢叫,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王小槐笑着瞅了他两眼,随即转过头,又催王盆去装火药,跑一边玩耍去了。
王驭呆怔半晌,才颓然转身离开了那院子。昏茫间,不知走了多远,竟走到村北睢水边。他站在泥草滩中,心里一片冰凉,耳边一遍遍响起母亲当年说的那句话——“桥归桥,水归水,各人各有着落处”。
听了母亲这话,这一生,他事事都尽力让别人有个着落,为这三槐王家,更是倾尽了气力。只想着,死去万事空,愿留一些心意在这家族骨血绵延中。可到头来,竟落了个透底空。如今眼看年近七旬,不久将辞别人世,这一世空忙白碌,做了些什么?又得了些什么?自己的着落又在何处?
翻来覆去,他越想越悲,不由得落下老泪。等泪水被河风吹干,他才稍稍回过一些神,望着河滩上一地乱石,胸中竟涌起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想杀了王小槐,让他给自己陪葬,也让子孙、让这宗族少一个祸害,多一些松活。
然而,莫说杀人,家中养的鸡羊,他都从来不敢动手,请别人帮杀时,他连看都不忍看。空愤了一阵,觉着疲乏之极,只能黯黯然回家。步履又重又轻,虚虚荡荡,好不容易才走到自家院门,却见老妻迎了上来,小声说堂兄王铁尺来了,似乎是受了那小叔父的气。
他听了心里一动,走进去一看,堂兄坐在桌边,铁青着脸。他过去坐到对面,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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