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村西头,一眼望见阿元家院墙上露出的那棵梨树,夕阳照着那枝叶,金耀耀的。树间垂了许多青梨,也照得像金果子。望着那些果子,他才忽然涌出泪来,快步钻进旁边一片芝麻地里,蹲在芝麻丛中,将脸埋在胳膊上,失声哭了起来。
自那以后,马良绝了一切念头,不愿见任何人,尤其阿元和王守悫。每日,除了读诗,便是写诗。写的诗也越来越孤峭,比李贺鬼诗、郊寒岛瘦更加冷僻。他想自己恐怕真是生来孤命,来这世间,只为寂寂旁观。
唯有一件——阿元送他那颗梨吃剩的梨籽和梨把儿,他没舍得丢掉,又怕被娘瞧见,便用张纸包起来,夹在一册古书里。阿元与他,毕竟未有什么深情厚谊,连相识都算不得,他也渐渐淡忘了此事。
寂寂过了两三年,有一天,他拿起一卷南朝诗集,读了几首梁陈宫体诗,其间词句绮靡浮艳,让他有些生厌,便丢到了一边。这几年读这些后世诗人,读得太多,让他忽而念及《诗经》。少年时,读《诗经》,一直觉得那是上古圣贤之语,让他始终有些畏退。这时想起其中一些句子,其实极深情质朴,像是田野间那些无名无识、自生自长的花儿。他起身去书架上寻到一卷《诗经》,书上积了许多灰,他正要寻帕子掸,却发觉这书册有些鼓凸,翻开一看,里面夹了个小纸包,已被压扁。他已忘记这是何物,打开那纸包一看,里头是几颗梨籽和一根梨把儿,都已经干枯,在纸上留了些霉斑。
他顿时愣住,怔望了半晌,一抬眼,见桌上那卷《诗经》摊开那一页,是那首《静女》,一眼瞅见那句“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他顿时想起那天新柳河畔,阿元身穿绿衫,端着木盆,轻快哼唱《柳枝词》的轻盈背影……猛然间,他像是掉进了冰水里,浑身一阵发麻生寒。又像是万物被一阵风吹散,心里一片空茫茫。
他也忽而明白,自己和阿元前后虽只说过匆匆几句话,并不深知阿元是何等性情心地。但阿元那笑容语态,就如《诗经》里头的那些好句,天然无饰,美好自生。他也并非只见过阿元一个女子,如此动情,却只有阿元一个。
想明白这一条后,他心里既酸楚,又有些欣慰。至少,自己鬼一般活到如今,总算在这世间寻见了一个能让自己心动之人。
那两三年,他极少出门,这时却极渴见阿元,忙包好了那梨核、梨把儿,重新夹进那卷《诗经》里,小心放回书架,而后,开了门,快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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