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见了他,只微微一拱手,不等吩咐,便坐到他对面,静神注视他良久。那目光冷中带厌、明利中又含些怜,让他如同身浸寒水,却又感到几分春阳之暖。他想抗拒发怒,却又不由得忍住,似乎有些情愿叫陆青看透,觉着那目光能驱净自己心底积年之怕。
半晌,陆青才缓缓开口:“历劫之相,卦属未济。苦海逐浪,狂风兴波。争帆夺桅,此倾彼侧。旧险未尽,新患又生……”
他听着惊怕不已,却又忍不住想听,如同医者替他揭开积年旧疮。他忙问:“如何解此祸难?”
陆青微微笑叹一声:“观汝神气,积习难断。就算过得此劫,日后恐怕又陷灾祸。”
“久远之事,我顾不得。我只求解了目下之祸。”
“目下解祸,倒也不难。清明近午,你可派几个亲信之人,去东水门外虹桥上拦住一顶轿子——”
“做什么?”
“对着那轿窗念诵一句话。”
“什么话?”
“咬牙攀上最高枝,转眼春去近危时。”
第七章 乾
至健而易,至顺而简。故其险其阻,不可阶而升,不可勉而至。
——张载《横渠易说》
陆青极懒,懒得连眼皮都不愿睁。
他足不出户已近一年,独自在那西郊小院中,备好米麦薪炭,后院种了一畦瓜菜,自家造了两大缸姜豉酱菜。他只爱睡觉,每回睡前,都先烧起一大锅水,再煮一碗青菜面,吃过后,将自己那片小宅院里外清扫一遍,用帕子将屋中桌椅抹拭干净,再把床铺铺展平整,最后将烧好的水倒进浴桶中,慢慢沐浴一番。宅院身体都清净后,这才上床,舒舒坦坦酣睡一场,一觉能睡两三日。睡着时,浑身一丝都不动,也不做梦,睡得如同一棵树。
醒来后,再煮些白饭菜蔬,就着豉酱慢慢吃过,便静坐檐下一张竹椅上,看院中那株梨树,由枯而芽,由芽而叶,由叶而花,由花而果……看得久了,那树上每少一片叶,他都能发觉。
他这懒来自于厌。人人都巴望能借他的眼,看清自家的前程运命。他却看了太多悲喜欢愁之心、吉凶福祸之命,就如独坐于大筵中央,万千菜肴密布四周,长年累月络绎不绝,哪里还有丝毫举箸之欲?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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